裴渊明沉默了片刻,问:“这三具尸体都是你家的人?”
“嗯,没见过谁家一起死这么多人吧。”
“什么时候死的?”
“我娘昨天,他们俩今天。”
裴渊明伸手检查,男尸,尸斑呈暗紫红色;尸冷缓慢;颜面发绀,肿胀;面部皮肤和眼结合膜点状出血,口鼻轻度歪斜或压扁,基本可以断定是被捂死。
他又再次去检查另外两具尸体。
这两具女尸,一具是病死的,另一具是吊死的。
他低头检查颈上的绳索痕迹,其边缘红肿,呈现倒"v"型,颈上的舌骨没有断裂,可以判断是上吊自杀,而不是被人勒杀。又看了一下周娟的双手,有两根指头断了。
李文花看他检查来检查去,头皮有些发麻:“大人,您不捉拿凶手吗?”
裴渊明正要说话,赵家的人出来了,赵三一家满面喜色,就跟真的成亲送嫁一样高兴,毕竟晚上运出去白赚二十两银子。
他们一家子见着了裴渊明,一惊又是一怒:“你谁呀?!擅闯我家仔细被打死!”
“我找来的衙门的人。”李文花怒目而视:“我要告你们杀人害命!先杀我娘,再杀娟姨、叔叔!草菅人命,意图换钱!”
裴渊明从怀里拿出了令牌,晃着给他们看了一眼:“衙门办案。”
“杀杀杀杀人?”赵三一听说是衙门的人腿都软了,立马叫委屈:“官老爷呀,我哪有那个胆子去杀人,孙氏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我都借她钱让她吃药,等她实在撑不住咽气儿了我才敢拿她的尸体去配阴婚,哪敢杀人呀?”
李文花:“那天晚上我和妹妹都睡着了,妹妹前脚发现娘子了,后脚你就进屋了,不是你杀人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李文苗补充:“如果不是我姐姐拦着,你连夜就要处理掉我娘的尸体了。还有周姨,人家活得好好的,见完你就死了,她还把院子给你了,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你?!”
“胡说!”赵三的媳妇也赶紧说:“大人明鉴,周娟是自杀,姓冯的早些年救火烧了个昏迷不醒,如今终于断气了,她接受不了就自杀了,跟我们没关系!”
赵三的儿子说:“对,她把院子给我们是为了给那小姑娘抵债!”
“我跟周姨也是非亲非故,她不会给我抵债,就是你们杀了人。我头上也是你打的,你们也想杀了我去配阴婚。”李文花一口咬死。
赵三:“你没证据,因为我没杀人!我就想卖个尸体!”
两边争的面红耳赤。
裴渊明不紧不慢地开口:“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已开棺椁见尸者、绞。发而未至棺椁者、杖一百、徒三年(招魂而葬亦是)。按照你们这种情况,若冢先穿陷、及未殡埋、而盗尸柩者、杖九十、徒二年半。”
赵三已经傻眼了,他不知道罪行这么重。
李文苗也愣住了:“九十杖下去,人还能活着吗?”
裴渊明:“死了就死了,就怕活着,所以徒刑二年半。”
赵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大人,大人我不知道卖尸体罚的这么重!”
赵三媳妇:“我们寻思着物尽其用!活着贱命一条,死了卖个好价钱是好事儿呀!咱这地方穷鬼多,天天有人死啊!”
“人命从来不贱,辱尸者死。”
裴渊明问:“你还坚持告他们杀人吗?”
李文花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位大人已经看出来娘是病死,娟姨是自杀,自己在诬告,所以他没有找来衙门的人正式受理这个案子。
她苦笑着摇头:“不告杀人,告辱尸。他要我卖母亲尸体,不卖就要硬抢。要子女卖母亲的尸体,与杀我何异?”
深秋,刺骨的寒风侵入院子,裴渊明聆听着来自草民的哭诉,那少女的声音好像空中传来的孤雁响亮而凄厉的呜叫,一声更比一声嘹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