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就这么大,有什么消息,很快就能传到老夫人耳中。
阮南舒去时还没当回事,可瞧见阮老夫人面色严肃,还是规规矩矩坐到一旁。
“听闻你带了个姑娘回来?”阮老夫人问道。
阮南舒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是侯爷的故人,因身陷险境不得不求人庇护,我就将她带了回来,只当是做个伴儿了。”
“府中你有七个妹妹,谁不能与你作伴?”老夫人冷哼一声,显然不接受她的借口,“你可知,这裴娘子幼时曾与绥安侯险些订婚?”
“这点孙儿倒是不知,但孙儿带她回来之前,便已经想清楚了。她若是侯爷喜欢的人,以后我俩便是自家姐妹,理应和谐共处;若不是,以他们二人先前的交情,我也该对她多加照拂。”
听听这话,是何等的深明大义!
阮南舒都被自个儿感动怀了,但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是长长一叹。
“你就认定他了?”
能不认定吗?
主线人物就三个,其中一对是夫妻,她还能拆了不成?
但这话也不方便跟老夫人说,是以只能假作深情地点点头。
老夫人拉过阮南舒的手,爱怜地拍了拍,“虽说以阮家和江家如今的悬殊,他敢纳妾,还得看你祖父的脸色。可一个男子若起了二心,是防不住的。”
“你瞧你爹,当年你祖父也打过、骂过、罚过,柳氏更是闹腾不休,可到头来,这府里有名分的、没名分的,还不是住满了?”
“所以你能想通,作为长辈我很欣慰,但作为祖母,我总是有些心疼。我的小南舒啊,终归还是长大了。”
一番话说到末处,已是眼眶泛红。
阮南舒看着那双苍老的眼睛,一晃,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夏日。
病床上强弩之末的老人、用枯槁的手死死抓着她的手腕,目光中没半点将死的恐慌,唯有对她满满的心疼与不舍。
他或许一直知道,自小被他宠大的孩子一旦离开庇护,绝对会狠狠地栽上一跤。
可他能做出最心狠的教训,也只是那些不痛不痒的几下手板、以及那些她当年根本听不进去的念念叨叨。
阮南舒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庆幸,自己还能重活一场。
至少这一世,她会护住这些掏心掏肺为她好的人。
为了原身,更是为了自己。
二人诉了一番衷肠,眼瞅着天色晚了,阮老夫人难抵困倦,阮南舒便告辞离开。
出门时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望着天边一轮明月出神。
正想应景地伤春悲秋一番,却忽听不远处传来呜咽声。
就跟等着她出来立刻开演般急促,做作又滑稽。
阮南舒这下是什么伤感情绪都没了,翻了个白眼,径自离开。
暗处的人看她不管自己,一下就急了,提着裙摆匆忙跑过来,柔柔弱弱地往她跟前一跌。
阮南舒:……
“是南舒啊,这么晚了,你还在你祖母这儿?”
柳氏作一副强颜欢笑之色,生怕旁人看不出她的勉强。
若她不是阮拂玉的亲娘,阮南舒肯定懒得理她,但眼下小命还悬着呢,也只能陪着她演。
于是捂着心口退后一步,故作惊讶,“祖母叫我来说话。倒是柳姨娘你,这深更半夜的在祖母院中作甚?”
“八月老太爷的寿辰,老夫人吩咐让我来办。可你也知道,往年我也没操持过这种大事儿,总有些忐忑不安。”
因着老夫人与原主不喜、阮益德又懒得管,柳氏这个续弦一直有名无实。
这次她能插手家务,还是原主闹了抢婚那事,老夫人为了弥补阮拂玉、才给柳氏放的权。
“祖母既将此事交给姨娘,便是信任姨娘,有何忐忑?”她问。
“你又不是不知,老太爷对吃食讲究得很,我请的厨子,哪儿能有什么出彩的?”
“咱府中这么多厨子,姨娘还准备从外头请?”
“毕竟是六十大寿,听闻还会有贵客前来,我自然怕家中忙不开。再说,让自家厨子做,岂不是没了新意?”
“那姨娘直接请人便是,祖母既然让你做主,就没必要处处请示了。”
“你说的对。”柳氏面上不由有些尴尬,眼看着她要走,才终于切入正题。
“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最近听闻汀兰苑时常研究新鲜吃食,让老夫人很是满意,不知南舒可愿帮我研究研究这宴上的吃食?”
合着是想拉自己下水、让阮老太爷没法借饭菜不合口味发难于她。
却忘了阮老太爷若想发难,何等理由会找不到?
“宿主可以接下这一请求。毕竟家宴筹办过程中油水颇多,不仅可以趁机捞一笔,还能在宴席上多多赚取积分,以备不时之需。”
经系统这么一提醒,阮南舒才想到流放在即,确实需要攒点钱和积分。
是以她没急着拒绝,而是面露苦恼,“可我用的材料都不便宜,这几日为了讨好祖母,我的零用都快花完了。”
“这算什么事儿?办生辰的钱都是公中出,老夫人早便将钱给我了,你大概要多少?”
阮南舒算了算,“保底是要七十两吧。”
“七十两?!”柳姨娘大呼,旋即尴尬道:“咱们阮家主张节俭,七十两只做一顿家宴,是不是太铺排了些?”
“姨娘是第一次当家不清楚,上回祖父生辰,二伯母可是足足拿出了一百两来做宴,咱们三房就算再捉襟见肘,面子上好歹得过得去吧。”
阮南舒就是拿准了柳姨娘想出人头地的心态,才会拿阮家二夫人跟她比。
果然,柳姨娘只是思索片刻,便为了面子一咬牙,拿出了七十两来。
“祖父大寿,我这个做孙女的,理应帮忙筹备。姨娘放心,厨房这一块,便交给我吧。”
阮南舒应得爽快,掂着钱袋抬脚便走。
柳氏的笑意还挂在嘴边,心中却不仅没有得逞的快意,还觉得有点心慌。
她怎么觉得,自己被阮南舒坑了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