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盛子宜果然如她所说,早早就带了匠人前来修缮宅院,惹来许多村民围观。
到了午时,沈正文在李如兰的指示下请她去沈家吃饭。
“盛娘子,我已在家中已备下饭菜,如兰让我来请盛娘子去家中用饭。”
“不必了。”盛子宜坐在一辆马车之中,挑开帘子淡淡瞥了沈正文一眼。
马车的表面看起来很是朴素,外面也没有过多的配饰。
但车身却是用珍贵的红木打造而成,挑开帘子时里面会飘出阵阵暖风,还有不经意间露出的豪华内饰,都足以说明这个马车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们家能有什么好吃的?还是留着自己吃吧。你跟如兰说一声,说我即刻就回城了,等宅子修缮好了在再搬过来,让她在家好好养身子。”
“好。”沈正文不卑不亢施了一礼,“盛娘子慢走。”
盛子宜点头还礼,放下布帘。“回城。”
马车渐行渐远,沈正文转身准备回家,一回头正好瞧见铁子和栓子二人垂头丧气的走进自家院子。
沈正文快步跟上,走近了才发现他们二人身后的背篓空空如也,身上也有些狼狈。
“铁子,栓子,你们这是怎么了?”他疑惑问道,“你们不是去割草了吗?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两只山羊虽然产的奶多,但需要吃的草料也多,喂养山羊的任务就交到了较为年长的铁子和栓子身上。
昨天他们还割了许多草料回来,可这次他们却一根草都没带回来,身上还沾染了许多泥土。
铁子见到爹爹,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呜呜呜,爹,我们割的草,被祖母给抢走了!”
“母亲......”沈正文脸色一变,“她抢你们的草做什么?”
“祖母说她家的驴要吃草,还说我们割了草没用,所以就把我们割的草全给抢走了。当时伯父也在,我们根本就抢不过他们,还被他们推倒在地,呜呜呜......”
铁子越说越伤心,当时祖母问他割草是干嘛的,他又不敢说家里有两只羊,只能眼睁睁看着草料被抢走。
如今干旱,本来就没什么草料。
这些草是他和栓子走了好久的路,去深山边缘才割到的。
深山边缘的草料肥嫩,用来喂羊最好不过。
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割来的草,就这么轻易被别人给抢走了。
栓子站在铁子身边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抿着嘴唇,眼中有愤怒,也有自责。
他责怪自己要不是非要带着大哥走那条近路,就不会碰到祖母他们,草料也就不会被抢走。
他也责怪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大,无法捍卫自己的家人。
草料是用来喂羊的,羊吃不到草就没法产奶,那妹妹就没有羊奶喝了。
妹妹没有羊奶喝,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沈正文的眼中也涌出了愤怒,他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站在原地陷入两难之中。
若是他人抢了自家东西,他可以上门讨要草料,又或是拿着枪杆去和那人打上一架,可偏偏他的生身母亲。
五刑之属三千,罪莫大于不孝。
景国重孝,倡导以“孝”治天下,不孝是大罪,严重的还会被处以死刑。
正因如此,母亲沈张氏一直偏帮大哥,沈正文心有怨怼也无可奈何。
还未分家之时,他在家中干的活最多,分的粮却是最少。
家中有什么好吃的,张氏也从来都是留着给大哥吃,自己则动不动就被责骂。
一开始,张氏越是无视他,他越是努力想表现的更好,希望自己能得到一点母爱。
后来他才明白,有些人的心是捂不暖的,因为那些人都没有心。
那个家里唯一让他觉得温暖的只有沈父,可惜沈父早年间战死在了沙场。
当年文书下来的时候,他难过的三天没有吃下饭。
可张氏在人前虽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背地里却暗暗高兴了许久。
因为沈父战死,朝廷给足了抚恤金和田地,让原本一贫如洗的沈家一下子好了起来。
对张氏来说,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她当即就用那些抚恤金去盖新房,添家具,还送大哥的两个儿子去私塾听学。几年的时间就把抚恤金花光,但没有一分用在他的身上。
今年干旱,张氏更是嫌他家人口太多,过于浪费粮食,于是直接提出分家,把他们一大家子赶了出来。
分家之时,只给了他们几只破碗,和一小袋子稻米。
家里有十几亩的田地,只给他们分了一亩六分。
更别说家里还有什么鸡鸭驴的,他们更是一点都没分到。
要不是里正好心给他们分了一个小院子,恐怕他们一大家都要流落街头。
经过此事,沈正文才真正寒了心,想和张氏划清界限。
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张氏亲生的,不然一个母亲怎能狠心做到如此地步。
“文郎......”
身后传来呼唤,把陷入回忆沼泽中的沈正文拉了出来。
他回头一看,李如兰披着一件短袄走了出来。
沈正文赶紧走过去扶住妻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身子刚痊愈还是少吹风,快进屋吧。”
李如兰站在原地没有动,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文郎,不过是一点草料,抢走就抢走吧。当初那么多的刁难我们都忍过来了,这点又算的了什么?来日方长,我们一家子把日子过好了,就是给他们最好的反击。”
轻柔的声音如同一道清泉,抚慰着沈正文的心,让他身上的怒火平息下来。
幸好他走出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幸好他还有这么一个幸福的家,逐渐治愈了他不幸的童年。
也幸好让他们遇到了小念念,所以才有那些上天的恩赐,让妻子的身体逐渐痊愈,保住了这个家。
不过沈正文还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不会一直这么忍下去。
他为张氏当牛做马那么多年,养育之恩也该还清了。
更何况,张氏对他也只有育,没有养。
沈正文扶着妻子走进了屋里,铁子和栓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回头一看,虎子却仍站在门外,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虎子,进来吃饭了。”
铁子喊了一声,虎子却好似没有听到似的,仍站在原地发呆。
“虎子,你在想啥呢?”铁子走过去拍了虎子一下。
虎子这才反应过来,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拉着铁子问道:“大哥,你想不想报复大伯他们一家?”
“我......”铁子正想回话,里屋传来沈正文的声音。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饭菜都凉了,快进来吃饭。”
一家子围在一起沉默的吃完了午饭,才刚收拾好碗筷,主屋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村子里一些妇人听说了小念念的事情,纷纷跑来看热闹。
当初李如兰怀有八个月身孕的时候不慎滑胎,下身流血不止,沈正文去城里请了产婆来帮忙止血,这事儿大伙儿都知道。
如今听说沈家捡了一个小女娃,那些八卦的妇人们便都想来瞅瞅。
其中一个妇人小念念还见过,就是曾给她喂过奶的大婶。
想到之前喝奶的经历,小念念现在还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幸好她如今有了奶山羊,不用再去面对那种尴尬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名身穿青色夹袄的妇人探头过来瞧她。
“哎哟!这就是那捡来的小丫头吗?听大牛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来着,现在看长得确实水灵。”
另一个妇人愤愤不平道:“也不知道哪家人这么狠心,这么好看的女娃也舍得丢掉,真是丧天良!”
“好看有什么用,再好看将来也是要嫁出去的,就是个赔钱货。”一名身着红色短袄和绿色襦裙的妇人扶了扶发髻,语气中有着不屑。
那名妇人穿红着绿的,一看就是爱美之人,只可惜生的却是一副刻薄相,说出来的话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一众夸奖的声音里,她的这句话尤其刺耳,让大家伙都安静了下来。
小念念听了这话,气的瞪大了眼睛。
你才是赔钱货,你们全家都是赔钱货!
她明明是一只神兽,还有一个大农场,捡到她怎么都是赚的,怎么可能赔钱。
可惜她的灵力留着还大有用处,所以只能自己的眼神表达着不满,使劲的瞪着那名妇人。
偏偏这名妇人还不自知,紧接着说道:“我说如兰呐,你自己整日病恹恹的,家里饭也快吃不上了,怎么还捡个赔钱货,到底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