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蓉蓉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是潘桂花的声音,急忙冲进大厅。
一进去就看到潘桂花身体前倾,半个身子趴在前台上,一只手还在拍打着接待台的桌面,正在愤怒地大喊大叫。
对面前台的小毛和另一个姑娘都是一脸无措,紧张地快要哭了,鹌鹑一样缩在后面靠墙角的位置瑟瑟发抖。
汤蓉蓉真有点着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一把把潘桂花拉下来,斥责道:“大姐,你干什么!”
潘桂花一看汤蓉蓉过来,像是看到了同盟,赶紧拉住汤蓉蓉的胳膊控诉,“弟妹啊,这些城里人太欺负人了!”
汤蓉蓉没说话看着她。
就你刚才那个表现,谁欺负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潘桂花兀自挥舞着求职表,忿忿不平地告状,“你看,俺让她给俺看看表,看俺能干点啥活?”
“结果,她说俺只能干保洁。”
“俺就问保洁是啥?她说了半天,俺才听懂,这不就是扫大街的吗?”
“俺可是要坐办公室的人,她给俺安排扫大街?要是让俺村的人看见,俺还咋见人?”
“全村的人都知道俊杰在南城混的可好了,要是让人看见他大姐在扫大街,俺全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小毛大概是看汤蓉蓉回来了,壮起胆子,弱弱地插了句:“汤小姐,按照令姐的求职表格来看,只有保洁工作她可以应聘。”
“而且,保洁工作也需要先面试,才能决定是否录取,通过面试以后还要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才能签订合同。”小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啥?你的意思是扫大街也不一定能要俺?”潘桂花和炸毛一样恶狠狠的看着小毛。
小毛被吓得又后退一步,但是还是老实地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对方的观点。
潘桂花提起一口气刚想说什么,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汤蓉蓉一把拦住,“大姐,你先别急,这个工作不想做的话,就先不应聘。你先回家和妈再商量商量。”
汤蓉蓉手忙脚乱的好容易把潘桂花哄着出了物业管理处,又叮嘱了她一遍楼号单元号,生怕潘桂花走丢。
“知道啦,知道啦,俺又不是不识字。”潘桂花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头往家走去。
汤蓉蓉站在原地,看看潘桂花的背影,又看了看物业管理处的门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婆婆方惠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瞥一眼旁边擦桌子的孙语柔,满意的指指点点:“恩,对,这里再擦擦,哎,那边地上有渣子,用手捡一下......唉,真是造孽,这掉的粮食都够喂只鸡了。哎,小柔,你说咱能不能养只鸡啊?”
孙语柔还没来及回答婆婆的异想天开,就听到门口传来匡匡地砸门声。
声音太大,吓了婆婆一跳,紧接着门口又传出大声的呼喊:“妈!妈!给我开门!”
婆婆赶紧跳起来开门,潘桂花呼的一下从母亲身边窜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苹果,抓起一个,泄愤一样的使劲咬了一口,忿忿不平地说:“妈,你说,这城里人是不是都这么看不起人?”
婆婆小心地挨着潘桂花坐下,上下打量她,“桂花,你这是咋了?”
“还能咋了?”潘桂花又狠狠地啃了一大口苹果,“俺发现这城里人没几个好东西。那个什么管理处的看不起俺,连弟妹也不帮俺。”
孙语柔收拾完餐桌,又过来擦茶几,一边擦一边安慰潘桂花,“桂花姐,你也别太生气了,习惯就好了,谁让咱是农村人呢。”
“咋?农村人咋了?”潘桂花气的苹果都不啃了。
“农村人不就是穷点,看看她们那个看不起人的死样子,哼!对了,妈,弟妹也帮着她们。”潘桂花转头朝母亲哭诉。
“啊?”婆婆有点吃惊,“蓉蓉帮着外人?不能吧?”
“桂花姐,你搞错了吧?蓉蓉姐人可好了,不像是你说的那种人啊。”孙语柔停下手里的活,蹙眉疑惑地看着潘桂花。
潘桂花被说的涨红了脸,猛地站起来,一把将苹果扔到茶几上,大声嚷嚷起来:“怎么着?我还诬陷她不成?”
“那个管事的说俺只能去扫大街,还说扫大街也不一定要俺。”
“弟妹她一句话好话也没替俺说,还把俺给拉走了!要不是她拦着,俺怎么也能闹一闹,闹到他们领导出来!”
“她就是见不得俺好!”潘桂花掷地有声地得出结论。
想到这里,潘桂花又一屁股坐下,“呜呜”地开始哭起来。“俺弟咋找了这么个媳妇啊?俺和俺娘以后怕都没好日子过了。”
婆婆听了以后,也咬牙切齿道,“俺就说这城里人心眼子多,咱这样傻乎乎的,咋算计得过人家。”
孙语柔丢下抹布,也坐过来,把手搭在潘桂花的肩上安慰:“桂花姐,别担心了,还有俊杰哥在呢,不会有事的。”
“对,”婆婆重获希望,恍然大悟道,“俺还有俺儿呢。俺儿可是个男人,他才是这家做主的。”
“妈,那你可一定要让弟弟给俺做主。俺也不指望他能揍弟妹一顿了,那至少,大耳瓜子总要扇几个吧?自己屋里的,不好好管管,不得让人笑掉大牙?”潘桂花凑过拉着婆婆撒娇。
晚上,潘俊杰回到住宅小区,踱步走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揉了揉发涨的脑门,看了看对面镜子里反射出来的疲惫的身影。
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工作量突然大增,一堆堆的报价表单全部都摞到他一个人的办公桌上。
今天下班前,主任还把自己叫进办公室,安排了明天的临时出差工作。
这趟出差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要考察的是一个偏僻矿区,地处大山,环境艰苦。
老张还阴阳怪气地说这是领导看中自己,要给自己更多锻炼机会。
他揉揉了眉心,领导?
不会说的是丁总吧?
自己当时也没什么破绽啊,那件事不是过去了吗?这人怎么和疯狗一样,还没完了?
怀着这样的复杂心情,潘俊杰都没发现自家门口伸着脖子张望的婆婆。
“妈?你干嘛呢?”潘俊杰走到近前才看到。
“哎呀,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婆婆欣喜地大喊,一把把潘俊杰拉进屋里,指着关上的卧室房门,悲戚地控诉,“你再不回来,你姐都要被人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