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腿都软了,喊了一声爸。
结果棺材旁边儿的老汉却扭过头,瞅了我一眼。
那眼神别提有多渗人了,阴森无比!
“咋的了初九?”我爸也看向我,皱眉道。
我猛的抬起手来,指着棺材旁边。
可让我愣住了的是,杨木匠竟然没影儿了?
“我……我刚看见……那啥……”我不敢直接说看到杨木匠。
这可是在他家里头,还没出丧呢。
万一吓得八仙真跑了咋办?我爸和我也得有麻烦。
我爸面色一沉,冷声道:“别像个婆娘似的,支支吾吾的,过来磨墨!” 接着,我爸就翻开了老黄历,开始数起来了日子。
我到灵堂前头拿过砚台磨墨,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棺材。
棺盖好端端的盖着,四角也没出啥异样。
我也在寻摸,刚才是眼花了?不然,我爸咋没看见杨木匠 ?
我学看事儿不过是半灌水,他才是老先生。
这样一想,心里头就放松不少。
几分钟后,我爸翻完了老黄历,取了毛笔沾了墨,在白纸上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顷刻间,就是洋洋洒洒一大篇。
这叫做出丧表!送杨木匠出门之前要念的。
不念出丧表,棺材就抬不起来。
接下来,我爸又把杨家所有的亲戚都招呼到了灵堂前头来。
安排女眷去孝帷后面继续哭丧,哭的越伤心越好!
连哭丧棒也交到了王翠婶儿手里头。
杨木匠侄孙辈儿的小孩儿,则是跪在棺材前头烧纸。
要烧的火光窜起两米高,才代表事主家业兴旺,让他安心去下葬。
招魂幡则是交给了杨木匠的一个堂侄儿,让他扛着站在灵堂旁边。
一应安排下来,院子里头哭丧声一大片,配合着放起来的哀乐。
悲怆的氛围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
呛鼻的烧纸味道混杂其中,也没有刚才那么静谧的阴森可怕了。
我爸则是拿起来了白纸,锤了锤胸口,清了清嗓子。
咳了一声道:“事主杨开泰,享年六十有三。” “生于饥荒度日年,猝于风调雨顺日。”
“两儿一女在外谋生难归,一子磕头送终!共三儿一女,儿女孝顺,人生圆满!”
“今日乃庚子年,丁亥月,乙卯日,柔日出丧,大吉大利。”
哗啦!
他有甩了甩白纸,最后将出丧表按在了棺材顶头上,用一叠纸钱压住!
我紧张的看着那张白纸。
火光掠过,映射的纸张橘黄。
没有其他异样发生,我才松了口气。
明显,我爸的额头上也有几颗汗水。
他擦了擦汗水,冲我点了点头。
我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如果出事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出事了。
出丧表会被火点燃,要么就浸透血,或者掉在地上,代表事主对这出丧不满意!
杨水儿已经假扮孝子去磕头报丧,出丧表也念完了,就算是走完了流程。
剩下的就是八仙穿龙杠,抬棺出门!
此刻,我爸也没说话。
堂屋里头的八仙儿齐刷刷的就站了起来。
领事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的喊了句:“请龙杠!” 几人麻溜的从堂屋里头扛出来一根四四方方的粗壮木梁,其上还上着红漆!
除此之外,还有几根穿绑在里头的木扁挑。
八仙手脚麻利的将龙杠架在了棺材上头。
这一晃眼,时间也过得飞速!
我也瞅见院子外头,杨水儿和杨木匠她婆婆,匆匆的往回走。
我爸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他沉声喊道:“吉时已到,八仙归位!领事掌彩,起棺勒!”
“嗬!”
领事在前头抬龙杠,尾巴有一人,棺材两侧共六人,一声号子喊出来,棺材就离了长凳!
左右三晃摆龙尾之后,朝着院外走去!
杨水儿进了院子,我爸就匆匆的将遗照拿起来,让杨水儿抱在怀里头,跟在棺材右边往前走!
孝帷后头的女眷哭的顿时更大声,小孩儿也哭了起来,在后面跟着。
我爸则是背负着双手,走在最前头领路。
看事儿先生最重要的就是出丧点表,安排一应事务。
除此之外,就要上山点墓。
一般情况下,墓穴是提前点,只是现在没那个时间。
就只能到地方现选,不过凭借我爸的本事,没任何问题。
我既不是八仙,也不是亲戚,更不是看事先生,就不能走在棺材前头了,只能在旁边跟着队伍。
村路两头也有不少人来看热闹,还有人上前头来拦路的。
要红包,要物件儿。
这叫做拦路客,平时和杨木匠有矛盾的,这会儿就能出来挡路。
要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不让开,棺材就走不了!
这是习俗,即便是做了,以后也没人讨麻烦。
反倒是让死人了却了生前恩怨,下了阴曹地府,好直接去投胎!
很快,出丧的队伍就走到了村外头的三岔口。
眼瞅着过了三岔路,就到后山,这丧就算是出完了!
可好巧不巧,走到路中间的时候,忽然龙杠就发出了咔嚓一声,似乎是不堪重负,要断掉的响声!
领事变了脸色,其余七仙也慌了神,不安的看我爸。
我面色也是巨变……
临到后山前头了,杨木匠这是不肯走了?!也没出啥纰漏啊?
我爸额头上也冒了汗,不过他神色没慌,沉声喊了一句:“事主眷阳,头重身重,棺抬不动!” “请孝子背棺!”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这就是我们罗家看事的独门法子了!
正常的棺材出了家门,落地在哪儿,就必须葬在什么地方,不能走了!
可这里是三岔路,三路冲煞,怎么可能葬人?
到时候杨木匠天天在路边闹鬼害人。
让孝子背棺,就能止住棺材落地。
孝子顶着棺材底儿一直走,八仙才抬得动!
杨水儿也慌了神,在我爸的指点下,钻到了棺材下头,背弓起来,像是撑着棺材一样。
也就在这时,龙杠竟然又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声响,好似即将断裂。
八仙吓得脸都白了!
我爸也是面色铁青。
他嘶哑的低吼了一句:“孝子心要诚!”
“三岔路冲三煞,老爹不能落葬!顶着棺材去后山!”
我心里头格外不安,也闹不明白哪儿出了问题。
按道理,啥流程都走完了,杨木匠没必要想不开,在三岔路落棺啊!
鬼使神差的,我看了一眼棺材下头的杨水儿。
当时,我心就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