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元年三月,城固县小塘村。
一连三日的大雨,仍然没有停歇。
村口铁匠铺里,六七个庄稼汉,围坐在暖洋洋的铁匠炉旁。
还有两个带着孩子的婆娘,借着炉火,给孩子烤荞面饼。
“来了!来了!”
窝在门口的庄稼汉,突然窜起来,贼眉鼠眼的悄声叫道。
铁匠牛二吐出嘴里的草棍,脑袋探出门框,顿时喜上眉稍。
拐弯处一个戴草帽的年轻人,弓着腰,冒着细雨跑进铁匠铺。
“枫哥,这边,快!”
牛二满脸堆笑,活脱脱一个青楼里的龟公,看到了出手阔绰的客人一样,笑出了满脸的褶子。
“枫哥,还是老规矩?”
牛二一边热情的帮林枫掸着草帽的雨水,一边笑呵呵的问道。
周围的村民们也偷偷的笑了起来。
“嗯哪!牛二兄弟,今天是最后一天,给我卖点力!”
林枫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跷起了二郎腿,跟个土财主似的。
“好咧!”
牛二欢快的应了一声,继而搓着双手嘿嘿一笑,“不过枫哥,这几天的工钱,你看是不是……嘿嘿。”
“切!”林枫不屑的扫了一眼牛二,“怎么滴?怕我赖账?”
“别忘了,第一天就给了你五两银子的定钱,今天打完这把刀,我一并给你结了就是!”
“要不这样——”
林枫挤了挤眼睛,“今天你卖点力,锤打一次,我给你一文钱?”
“一文钱一下?”牛二眼睛瞪得溜圆!
周围的庄稼汉听到两人的话,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牛二,难得林枫这小子大方一次,咱帮你数着!”
“我帮你拉风箱!”
“完事儿之后,别忘记了请咱们喝口暖酒就成!”
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牛二点了点头,“成交!”
说完,用铁钎在铁匠炉里拨拉了一下,使得炉火更加旺盛。
又从炉子里夹出一块铁疙瘩,抡起了大锤。
当,当,当——
“一文,两文,三文……”
坐在炉火旁的林枫,则眯起眼睛,裹了裹身上的破旧羊皮袄,嘴角微微翘起。
牛二抡锤的动作,配合着村民们喊的号子,让他想起了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某个小品。
八十,八十,八十……
不得不说,牛二这家伙虽然才十六岁,但一身的腱子肉真不是盖的。
那块铁疙瘩经过了一个月的锻打,早已接近后世的百炼钢!
为了这份辛苦钱,牛二也是拼了。
将近一个时辰不停的锻打,一把泛着幽光的障刀,终于渐渐成形!
铁匠铺里,除了那六七个庄稼汉在凑着热闹,另外两个哄着孩子的妇女,偶尔看向林枫的目光,却有一种毫不掩饰的鄙夷!
林枫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那把即将打造完成的障刀上面,丝毫没有留意到那两个妇女正在咬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真是太败家了!也不知道当初莫三娘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可不是?莫三娘原本在县城里崔家给崔家大小姐当护卫,多好的前程啊!
也不知道那崔家大小姐怎么就突然失踪了,连累了莫三娘被崔家赐死,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崔家毕竟是世家大族,即便赐死了莫三娘,最后不还是给了十两银子的安家费?”
“要说林枫这家伙也怪了,莫三娘活着的时候,这家伙还挺顾家的。
可莫三娘一死,这家伙反倒大手大脚的。
崔家给的十两银子的安家费,除了办丧事之外,就让他在这铁匠炉里霍霍了?”
“听我家男人说,莫三娘死的时候,林枫这小子好像和崔家据理力争过,还差点被打死呢!
只不过,等他醒来之后,好像就性情大变了。”
……
当,当!
终于,牛二打完最后两锤,已经满脸是汗!
将还带着高温的宝刀,探入了旁边的水桶中。
哧啦——
一团浓雾之中,刚刚取出的那把障刀,整体泛着幽蓝色的宝光!
“哇!”
刚刚数完锤数的村民们,不由自主的发出了赞叹之声!
就连牛二本人,也微微愣了愣神。
跟着死去的老爹打了五六年的铁,这把刀算是他至今最得意的作品了!
林枫也起身走到铁匠炉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这把障刀。
“嘿!”
牛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枫哥,大功告成!
怎么样,还满意吧?
我刚才数过了,一共三百八十锤!
按照咱们说好的价钱,应该是——”
“嘿嘿,牛二兄弟,咱早就帮你算好了,一共应该是三百八十文钱!”
“没错!枫哥,咱们可是说好了,一天锤打二百下,每天一百文钱。
你这把刀可是足足打了将近一个月了,到现在一共欠我二两七钱银子。
算上之前欠下的,咱给你抹个零,一共是三两银子!”
说完,牛二期冀的伸出了满是老茧的大手。
“好说好说。”
林枫勉强把目光从宝刀上面收回来,两手一摊,“不过,兄弟我现在手头有点紧,过两天再把剩下的账结了如何?”
“什么?!”
牛二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了林枫的领口!
林枫瘦弱不堪,可牛二却是满身壮硕的肌肉,一下子就将他那小身板给拎了起来。
条件反射般的刚要拍打牛二的大手,只是手刚伸了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继而,只见林枫两眼一翻,嘴里竟然吐出白沫来了!
“牛二,快放手!要不然出人命啦!”
“是啊,乡里乡亲的,千万不要为了百十文钱伤人哪!”
一旁的几个庄稼汉,看到林枫的反应,当即劝道。
牛二也慌了,“喂,枫哥,我没用力啊,你可千万别吓我啊!”
“枫哥,只要你没事,大不了我少要你点钱,就算过几天再结清也可以呀!”
就在这时,轰隆隆——
对面的氓山上,突然传来一连串可怕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