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拖着沉重的身体,萧可推开了家门。
“我回来了。”
萧可将手中的两把芹菜往客厅的茶几上一放,与此同时,一张被摩挲的皱巴巴的纸页,同样被扔在桌上。
一张“自愿”的离职申请。
刚刚干了没两年的工作,再次走到了终点。
没人回答。
萧可苦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道:“淑娴,又想娇娇了?”
静。
“那个,”萧可猛地抹了把脸,“今天老板说了,要多向社会输送培养出来的人才,给我们一群四十多都辞了,估计是嫌我们上了年岁干不动了。”
“刚好我早就不想给他干了,天天一点工资还抠抠唧唧的,哪里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回答他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这么多年,他也已经习惯了。
赵淑娴,是萧可的妻子。
这些年来,和他一起经历的实在太多太多。
先是自己母亲病重,让尚还年轻的自己倾尽家财。
然后又是女儿的突然离世,又给了这个家庭一次沉重的打击。
从那时起,本来性格外向的淑娴患上了抑郁症,近几年更是直接转为了重度。
“淑娴,你放心。”萧可目光空洞的继续说道,“妈的病好像有些好转了,我的公积金正好能领,我明天再去看看能不能给离职补偿金申请下来,医生说你的病也有好转了,只要你按时吃药,会好起来的……”
然而此时,回答他的,仍然是一片寂静。
难道睡了?
萧可直起身子,蹑手蹑脚的向着黑暗的卧室走去。
卧室虚掩着的门旁,落着几个布偶娃娃。
这都是自己女儿娇娇小时候的玩具。
而现在他们有的被拿笔画上了红叉,有的被扯开,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萧可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是又发脾气了。
“娇娇走了这么久,你也该放下了。”
“你看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房间的门。
屋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淑娴的身影。
他心中突然一动,向着家里的玄关看去,在那里,有几粒被一小片白纸包裹着的药包,仍然未开封的放在那里。
那是医院给淑娴开的,每天一次的精神药物!
自己早上上班之前,特意放在玄关上让她即使吃掉的。
可现在,那包药还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
原本自己每次都要看着淑娴吃下再离开,结果今天公司有晨会……
他懊恼的举起拳头,在自己的脑门上砸了一下。
紧接着,他又猛地推开屋门,床边有一个未锁屏的手机,仍然发着光亮。
他的心猛然一沉。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淑娴的手机?
他将桌上的手机拿起,刚刚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
上面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语音。
只有刚刚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没有小红点。
很明显,除了最新的这条,其他消息都是已读。
而聊天的对象,正是赵淑娴的母亲,李兰。
他指尖微微颤抖着随便点开一条,整个房间瞬间被一种尖酸刻薄的声音包裹:
“现在翅膀长硬了是吧?要知道你的那个死老公现在是这个德行,我早就不应该让你嫁给他!”
“赔钱的东西,我们好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现在忘本啦?你小弟没有婚房哪什么娶媳妇?你想让你们老赵家绝后是不是啊?”
“你和你的那个老公,你们这种人就是活着浪费空气的啦,长这么大给家里一点忙也帮不上,也难怪你们那个女儿年轻轻轻就死掉了哈?”
“要我说早点死掉也好,生在你们那个家里,也是活受罪!”
语音戛然而止,屋中再次恢复死一般的宁静。
萧可握紧的拳头,逐渐发白。
他早就知道丈母娘对自己并不满意,但他没想到的是,那老东西居然这么过分!
砰!
愤怒的一拳,直直的捣在了一旁木质的衣橱上,发出一声闷响。
别说淑娴现在是一个病人,就算对自己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身为父母怎么说的出这种话!
虎毒尚且不食子,淑娴在她父母的眼里,似乎却只有被吸血的价值。
萧可急急的跑下了楼,在小区中漫无目的的开始搜寻。
片刻后。
眼前的一幕,直接让萧可愣在了原地。
楼层顶部的天台之上,一个一袭红裙的身影,此时正赤着双足,坐在楼边低矮的栏杆上。
在她纤细洁白的手腕上,有着一道鲜红的血痕!
而这手腕的主人似乎丝毫不觉得痛苦一般,仍把玩着手上那柄锋利的水果刀。
“淑娴!”
萧可痛苦的大喊一声。
“你来了啊。”
赤足的赵淑娴站了起来,虽然面色惨白,但脸上却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
粘稠的血液逐渐滑落指尖,又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萧可见状,连忙低吼一声,就要过来。
“别动。”赵淑娴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平静,比平日里泼辣的性格却更让萧可胆寒。
“淑娴,”萧可已经红了眼,大声道,“你听我说,今天我拿到一笔钱。还有同事介绍我跳槽去新的岗位,日子还长,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知道你很努力啊……”赵淑娴声音温柔,“我嫁过来这些年,什么苦咱们没有吃过,但是有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啊……”
“我们两个大人,连那么小一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说到这个话题。
萧可只感觉到一阵深深地无力感。
的确,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
“娇娇是我曾经全部的念想,有的时候我真的会想,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太多坏事,弄得这辈子我的孩子也被牵连。”
“我真想求求老天,能不能行行好放过我。”
“可是我刚刚想通了,我也可以放过我自己。”
赵淑娴一头青丝,在风中乱舞。
接着,她凄然一笑。
“我以为娘家人就会向着我,不过这么多年我也看明白了,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到头来,都是我一个人自作自受。“
“我不是个好妈妈,也不是个好妻子,现在做女儿也被嫌弃。”
”对不起了,萧可,你是个好人,可是……”
“我尽量劝自己走出来,可我真的办不到,娇娇,妈妈来了。”
一道红色的倩影,从顶楼一跃而下。
一声闷响。
地面上,一朵暗红色的血莲蔓延开来。
萧可脑子都要炸开!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抽走。。
手足无措之间,他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黑暗。
……
“当初同意你嫁出去,就是看这小子还有点前途,没想到是这么个窝囊废!没想到你这么没出息!”
“我哪知道嫁过来之后这么多事,要是知道的话,为了娇娇我也不会嫁。”
“妈你也别生气,这人还在旁边呢,况且我姐是无辜的啊!”
“在旁边?娇娇在里面躺了一整天了,他这个当爹的就在外面睡觉?”
在一片黑暗和吵吵嚷嚷的声响中,萧可甩了甩头。
窗户边,一阵光亮照了进来。
“在本次奥运会上,我国奥运健儿摘金夺银,取得了金牌数位列第三的佳绩。我们相信,对于我们来说,2000年,注定是不平凡……”
听到这阵广播,萧可一下子清醒过来。
2000年?
他急忙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即吃了一惊。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陌生,却又是如此熟悉。
一个拿着收音机的老大爷,此时正坐在自己身边。
收音机中,仍旧还不断传出各种新闻。
只不过时间,都定格在了一个时刻。
2000年!
自己竟然,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