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掌柜的更关心自家梁柱的问题。
把李三水手里的笔,放到小女娃手里。
“丫头,你就拿着笔,在有虫虫的地方,画一下。”
李四宝撅着小嘴,失落的吸了吸鼻子。
明明闻起来很好吃,为什么不能吃的?!
不过一想到找虫虫,有糕吃,四宝心情一下就好了。
她小手手握着笔,哒哒哒的左走走,右逛逛。
身后掌柜的,手里捧着砚台,仔细跟着。
约摸一刻钟的样子,李四宝握着笔,就冲到三水身边的桌旁。
染了墨的两只小手,擦都不擦,就去摸酥饼。
一旁的李大石怕四宝噎着。
连忙小声说:“幺妹慢慢吃,这些都给你,别噎着了。”
四宝黑呼呼的手,拿起一块:“咕咕,卢有资。”
哥哥,你也吃。
别人或许听不懂,可李家仨兄弟,都是陪着四宝长大的,哪会不明白。
“不吃,这是哥哥留给四宝的。”
嘴上说着不吃,目光却不时瞟向酥饼。
一向木楞的李二木,盯着酥饼,嘴角都能见着哈喇子。
若不是三水碰他,提醒擦嘴角,哈喇子就该流出来了。
家里穷,哥仨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酥饼长啥样。
可他们都心疼四宝,好东西都紧着四宝吃。
李四宝狼吞虎咽,眨眼盘子见了底。
旁边候着的小二,心疼得嘴直咧咧。
如今这世道多艰难啊!
就小女娃这种吃法,谁受得了?
可掌柜的吩咐了,要好生侍候着。
他也只能再到后堂,又取了一碟酥饼出来。
李四宝激动得哇哇大叫,小手迫不及待拿起一块,刚送到嘴边,忽然停住了。
那小二长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小女娃还懂得,作客需食之适量的道理。
然而下一秒,李四宝忽然捞起裙子,小手抓起酥饼,胡乱往裙里放。
末了,还把手上、碟上的碎末,都舔得干干净净。
把盘子还给伙计的时候,不忘爹娘教的礼仪,道了声:“谢谢。”
娘说过,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孩子。
把盘子舔到不用洗,应该就很有礼貌了吧!
那伙计看着手里的小碟,一身鸡皮疙瘩到打了个激灵。
求救的目光,看向掌柜的。
可掌柜的哪有空,正自顾自的,挨个抠了半晌。
标记的地方都见着虫眼时,心头一阵欢喜。
闪身进了后堂,出来时,手里提了一只食盒、一个包袱。
腰间的钱袋子,也鼓囊囊的。
笑吟吟的走到李大石身旁。
“为表谢意,这些酒酿糕子,你带回去,给你家中长辈尝个鲜。”
说完,又向李大石打听起,他家父母和住所。
李大石从来是个实诚的,拒绝着掌柜好意的同时,又实诚的回话。
一听是种地的农户出身,掌柜的沉思许久。
家里三岁小娃都会看木的人家,会是普通人家?
怕不是哪来的能人,想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吧!
是不是普通人家,就看这个做大哥的,会不会借着机会漫天要价了!
攀谈良久,李大石居然对回报,只字不提。
还一再坦诚,自己没有照看好妹妹,弄坏了立柱。
果然!
这李家,绝对不是他们口中的普通人家!
掌柜连忙自报家门,态度强硬的,把食盒塞给李大石。
“这是你们该得的!以后,若是家中有难处,就来找张伯伯。张伯伯一定尽力相助。”
说完,还从钱袋子里,摸出两个贝币,放到李大石心里。
“我知道,若请你爹来看虫,怕是不止两个贝币。可你也知道,世道艰难,这回算是伯伯欠了你家的。以后日子好了,伯伯一定把欠的钱补上。”
最后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半新的长衫。
虽然颜色已经灰扑扑的了,可在李大石眼里,跟全新的没啥两样!
“这是张伯伯年轻时穿过的衣衫,若是你不嫌弃,就当赔你的衣裳了!”
李大石欣喜若狂的差点流下泪来,嘴里直道:“谢谢”。
身上的衣裳坏了,娘肯定难过。
有了这件衣裳,二弟三弟有的穿,娘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张掌柜慈蔼的笑笑,将长衫包好,塞进李大石怀里。
临走,张掌柜还揉着李四宝的头。
“这般聪慧的女儿,真叫人羡慕。”
面对这个请自己吃好吃的东西的伯伯,李四宝喜欢的紧,冲他咧嘴一笑,露出被墨汁描了边的牙。
……
回去市集的路上,提着食盒的李二木,嘿嘿傻笑。
“看看,我就说幺妹,聪明过人!才不是村里人说的那样!”
扛着四宝的李大石昂首挺胸,模样像极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马。
“那是!咱老李家,也扬、扬眉、扬眉……啥来着?”
“扬眉吐气。”李三水声音小得跟蚂蚁似的。
“三哥,抬头走,埋头,摔跤跤。”
李三水依旧低埋着头,一言不发。
李大石:“三弟,咱堂堂正正做人,没啥见不得人的!”
“对!”李二木不会说话,拢着李三水的肩头,大步向前。
李三水眼里不争气的眼泪,还是默默滑落。
也就是抬头抹泪的功夫。
迎而错过的一名女子,尖叫着跳到一旁。
拍着胸口,和同行的女子说:“那、那个人,像、像鬼,好吓人!”
“是啊!吓死我了。”女子一脸鄙夷之色。
“长得跟鬼一样,还出来吓人!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爹娘,才生出这种长相的!”
“呵呵,会不会,他爹娘就是鬼呢?”
李大石停脚转身,和李二木一样,瞪着那两女子。
李三水的头,埋得更低了。
吸了吸鼻子,他扯着大哥的衣角,小声道:“阿哥,我们快走吧。”
头顶上忽然响起稚嫩的哼声:“你们,才是鬼!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