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谭雄领了将令,扮作猎户模样,沿官道纵马一路向北疾驰,不日便渡过澧水来到了岑乡。
岑乡北望油水,南望澧水,处于两河的正中间。同时,它距离刘备大军驻地公安,与武陵郡治临沅,也几乎一样远,属于一处战略中转要地。
刘备大军开拨一日之后,便在此地临时驻扎。
谭雄一到岑乡,便远远见到刘备军大营,心中暗暗吃惊。
只见大营里人头攒动,足有上万兵马,但却号令森严,没有嬉戏打闹,甚至都没有任何吵闹之声。
“早听闻刘备治军严明,麾下都是百战骁勇之兵,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就在谭雄远远眺望的时候,忽然一支利箭,从军营瞭望塔上激射而来,直接钉在了谭雄马前。
与此同时,瞭望塔上响起一个厉喝:“何方鼠辈?胆敢窥探军情!”
谭雄连忙滚鞍下马,大叫道:“我乃山中猎户,今有家传宝物,特意前来献与刘皇叔!”
“献宝的?”
瞭望塔上的人闻言,神色略微有些奇怪。
但很快的,他便对营门前的两名士兵喊道:“你们两个,带他过来见我!”
“是!”
立刻便有两名士兵,跑来谭雄面前,一人扯住谭雄的马,一人则拿枪抵住了谭雄后背,喝道:“廖化将军要见你,还不快过去!”
“是,是。”
谭雄露出一副畏惧模样,连忙答应一番,然后进了营门。
那名叫廖化的魁梧将军,则从瞭望塔下来,一双虎目牢牢盯住了谭雄。
“你叫什么名字?要献什么宝物?”
“我叫谭雄,今日前来,特献此家传宝剑!”
说着,谭雄将怀中之剑递给廖化。
廖化伸手拿来,拔剑来看。
“呛!”
只听得一声剑鸣,一把寒芒四溢的宝剑,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宝剑锋利,寒芒照人!廖化一眼望去,剑如霜雪,竟散发着一股凛然杀意。
持在手中,更感觉浑身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庞大力量,仿佛自己都变强了一个档次!
“宝剑!果真是宝剑!”
廖化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宝剑?登时惊得眉毛眼睛都瞪圆绽开。
谭雄见状,连忙拱手:“此剑名为‘高祖斩蛇剑’,据说只有大德之帝王,才能拥有。”
“什么?高祖斩蛇剑!?”
廖化听了,惊得手一哆嗦,差点把剑摔到地上。
但很快的,他就变了一副模样,又是敬畏,又是惊叹的连忙将此剑还给了谭雄。
“此等绝世宝剑,非我所能持握。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主刘皇叔才配拥有!先生献此宝剑,必获主公重用啊!”
廖化说这番话的时候,还露出一脸客气之色的对谭雄拱了拱手。
谭雄连道‘不敢’,一双眼睛却开始往大营里面瞅。
廖化见状,呵呵笑道:“先生久等了,快这边请,我亲自向主公通报!”
言毕,他便在前面一路引着谭雄,直奔刘备中军大帐而去。
而此刻,刘备正在军中大帐里,大发脾气!
“什么,周瑜居然敢克扣我军粮草!难道他不知道,我正在给二弟报仇雪恨吗!?”
“周瑜说了,张飞之死他也很遗憾。但此刻,攻下江陵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武陵郡,等他攻下江陵之后,自然会亲自率军前来,帮主公报仇雪恨。”一名儒袍文士,眉头紧皱的说道。
“一派胡言!周瑜小儿分明是害怕我拿下荆南四郡,实力大涨。才故意克扣粮草,暗中使绊!”刘备怒喝道。
旁边一名红脸长髯大将,冷声道:“大哥,根本无须周瑜的粮草辎重!我只需五百校刀手,便可连夜攻破临沅,擒杀金旋!”
那名儒袍文士,连忙苦劝:“关将军不可轻敌,金旋能击败张飞将军,说明他颇有武略。临沅城池虽小,却有兵两千,不可小视。还是耐心等待大军开拔,一战擒之。”
“孙乾,你能等,我可一刻都等不得!大哥,让我出兵吧!”关羽瞟了孙乾一眼,大喝道。
刘备听到关羽这番话,反而冷静下来,他先是看了关羽一眼,复又看了孙乾一眼,开口道:“军师那边怎么说?”
“军师本来留守公安大营,他听说周瑜克扣主公粮饷之后,已经派简雍去周瑜大营催粮去了。”孙乾回答道。
刘备怒哼一声。
“可恨!荆州何等的膏腴之地,足可养精兵十万!而如今,我等区区一万人,都处处需要仰人鼻息。”
听到这话,大营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也就在此时,廖化到了。
“主公,大喜事!”
他人未到,声先至,一边喊着大喜,一边闯入帐中。
却发现,刘备在内的一众将领,全都阴沉着脸。
廖化心中咯噔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刘备一个深呼吸之后,竟好似换了一个人。
只见刘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廖将军,是何喜事?”
“是这样的。”
廖化将谭雄前来献宝之事,说给刘备听。
而刘备听到‘高祖斩蛇剑’这五个字之后,脸色都变了,惊声道:“谭先生在哪里?快快有请!”
听到刘备有请,帐外谭雄理了理衣袍,昂首而入。
“山野猎户谭雄,拜见刘皇叔!”
说着,谭雄躬身一礼。
“哎呀呀,先生太客气了。”
刘备笑容满脸,上前一把就握住了谭雄的手,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他笑道:“听闻先生家传‘高祖斩蛇剑’,却不知道先生跟高祖,是何关系?”
“呵呵,此剑乃我在山中狩猎之时,偶然在泉水里遇见的。我跟高祖可攀不上什么关系。”
谭雄扯了个慌,便将怀中宝剑,递给了刘备。
刘备连忙接过,一把抽出。
“呛!”
一声剑鸣,寒光四溢。
帐中众多武将,俱都惊叹出声。
关羽也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把宝剑:“果真是绝世好剑!”
至于刘备,就更不堪了,对着宝剑看了片刻之后,竟然泪流满面。
“想当年高祖斩蛇起义,披荆斩棘,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才有了这大汉天下!而如今,奸臣当道、朝纲败坏,白骨于野、黎民涂炭,备身为高祖之不肖子孙,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拯救天下苍生!”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声情并茂,差点把谭雄都感动了。
账内更是响起了一片‘主公’之声,陪哭之人不在少数。
刘备一番哭涕之后,先小心翼翼的将此剑递给了一旁关羽,这才转过身来,一把握住了谭雄的手。
“谭先生献此重宝,让备如何报答?”
看着热泪盈眶的刘备,若是寻常人,恐怕脑袋一热,就直接免费把剑送给刘备了。
可谭雄不行啊,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因此,听到刘备这番话。谭雄故作思虑,旋即又露出一副为难之色。
刘备见状,果然追问道:“先生有何难处,但讲无妨!若备能够办到,绝不推辞!”
谭雄等得就是刘备这句话。
“在下却有难处,又恐刘皇叔见笑,故而犹豫。”
谭雄轻咳了一声之后,开口道:“既然刘皇叔以诚意待人,我也不隐瞒了。我拿此剑献于刘皇叔,实则想换一些金银,未知刘皇叔肯否?”
“些许金银,算得了什么!”
刘备闻言,不以为意:“你要多少,直说无妨!”
“听闻‘高祖斩蛇剑’乃无价之宝,价值亿万。在下也不敢多要,就十万金吧。”谭雄狮子大开口。
此言一出,果然镇住了账内所有人。
关羽率先瞪眼:“我还以为,你是特地来献宝给大哥,原来是卖剑的!真是令关某失望!”
账内其他人,也是一片议论。
“十万金,太贵了!如今兵荒马乱的,谁能随身携带十万金?”
“十万金,都能轻松拉起一支军队了。这个谭雄,究竟想要干什么?”
“不错,此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不如抓住,好好审问一番。”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刘备面色,也是一阵白,一阵红。
谭雄见状,露出一副惧色:“刘皇叔若是不愿,这剑送您也就是了,求您千万不要杀我!”
刘备原本神色阴晴不定,但见到谭雄如此怂包,忽的吐出一口气。
“不就是些许银钱?算得了什么?此剑如他所言,确是无价之宝。若真能用钱买到,曹操孙权早就买走了,岂会留到现在?”
言毕,他转身看向孙乾:“军中还有多少金?”
“禀主公,一共还有一万两千金。”
“都取出来,给他。另外,我在打一张欠条,来日给他补上剩余的八万八千金。”
言毕,刘备目视谭雄:“先生以为如何?”
“好。”
谭雄自无异议,连忙点头答应。
很快,刘备便让人赶来了一辆马车,上面装满了金银铜钱,而刘备则亲自持着谭雄之手,在营门口依依作别。
“先生日后若有时间,多来营中叙话,备一定设宴款待。”
“多谢。”
谭雄拱了拱手,直接跳上马车,驱车直奔南方去了。
看着谭雄的背影,旁边一名刘备将领,忽的开口:“主公,要不要让我追上去,杀了此人夺回马车?”
听闻此言,刘备登时眉头一皱,朝此人看了一眼,发现是部将周仓。
刘备还没说话,一旁关羽却已经露出满脸不悦之色。
“周仓,你真是贼性难改!此人重金卖剑,虽是个逐利小人。但我们跟他正大光明的做买卖,也就是了!又岂能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卑鄙勾当?若是传出去,世人还怎么看我们刘备军?”
此言一出,陈到、廖化、关平、刘封均是点头附和。
刘备也深吸一口气,道:“古人千金买马骨,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我刘备此生,断不会做这种背德之事。再说了,谭雄此人贪而胆薄,注定不能成事。再多的钱,于他也是有害无益。”
“主公慧眼识人,说的极是!”
旁边孙乾听了,先是连声附和,旋即露出一脸忧容。
“只是,营中所有钱都给了谭雄,我们士兵的这个月粮饷,都开不出来了。如之奈何?”
刘备紧皱眉头:”只能先苦一苦士兵了。写信给军师,让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周瑜那边多要一些粮饷。”
“是。”孙乾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