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战乱时不避祸,留下来难道等死么?闻先生心中惊诧,问郑封这句话有何不妥之处。
郑封站在学堂上侃侃而谈:“道不通,就要想办法使它通。天子远贤近佞是不对的,这预兆着天下即将大乱,百姓即将受苦。
圣人追求仁政,不使百姓受背井离乡之苦,就要极力劝告天子疏远佞臣,施行仁政,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火。
天下大定时你在天子身边瞎晃悠,天下大乱之前,你却乘桴浮于海,这是犯了逃跑主义的错误,万万不能这样做。”
听完这番话,闻先生大吃一惊,小小年龄却有如此独到的见解,如此精辟的分析,如此清醒的头脑,此子长大必成国之栋梁!必成国之利器!
闻先生赶忙站起来,紧走几步,紧紧握住郑封的小手,激动得两眼泛泪花,动情地说:“好样的,你是好样的。你的前途无量,封王封候不在话下。你千万要戒骄戒躁,认真读书,不可辜负了大好才华。”
郑封不好意思了,谦虚称道:“先生谬赞,小子何德何能,让先生如此夸奖?不敢,不敢,小子不敢。”
闻先生激动地说道:“看来我不收你的束脩是对的,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在吾等之上。”
学堂上十几名学生听不懂郑封的话意,更搞不懂先生为何如此激动。但是,当他们听到闻先生说没收郑封的学费,心里一下子不平衡起来。
大家都在学堂读书,凭什么你郑封可以免费,而我们却要东拼西凑交学费?
放学后,十几个人没有回家,头抵头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议论不休。大家同仇敌忾,认为自己吃了大亏。看郑封时眼神都变了,如同仇人不共戴天。
大家商量着找个先生不在的时间,狠狠揍郑封一顿,出一出胸中恶气。为此,大家密切行动起来。
郑封对此一无所知,每天照样上学,照样练字,照样放学,然后赶着小羊去吃草,再打些草存起来,让小羊上午享用。
郑颜知道了他们的秘事,知道他们即将对郑封不利。要说郑封免费进学堂,郑颜也是有功的。
如果不是他将郑封放羊时的言行告诉了闻先生,哪来的郑封免费入学?因此,郑颜自我感觉良好,感觉是自己帮了郑封,这一次也要帮助郑封渡过难关。
当他们围在一起又商量事情时,郑颜突然插进来,正色称道:“郑封深得闻先生赞赏,曾经警告过大家,不要以大欺小,不要以多欺少。大家想没想过,欺负了郑封以后,闻先生若是知道了你们的好事,大家如何收场?”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接话。但就这样放过郑封,如同一块大石头悬在心间,大家又很不痛快。
“郑颜,你不要管这件事,这事与你无关。”有个臭小子称道。
郑颜昂首挺胸道:“大家都是同窗好友,无论是你们打了郑封,还是郑封打了你们,都是我的同窗受了苦,怎么说与我无关呢?”
那人道:“凭什么他郑封就可以免费,而我们却要买十条腊肉交束脩。”
郑颜道:“闻先生这样做,是他的决定,我们都是闻先生的弟子,难道我们还要质疑闻先生?学生怀疑老师,这难道不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的事么?”
众人:“……”
虽然大家万分不痛快,但郑颜讲得极对,闻先生这样做,大家做为弟子,只能遵守却不能怀疑。
于是,因郑颜极力劝阻,使郑封无形中免除了一场大祸。
事情过去很久之后,郑封才知道这件事,这使郑封非常感激郑颜。心里想道,如果哪天郑颜需要自己帮忙,自己一定不会推辞,虽千难万险,也要帮他帮到底。
从此,郑封和郑颜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俩人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感情笃密,形同一个人。
三年后,郑封十岁,郑颜十二岁,二人身高接近,又都是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如同双胞胎,一样的惹人喜爱。
这天放学回家,俩人又是一起。路过打麦场时,路边停着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高高的颧骨,一双三角眼,鼻子朝天,神情给人莫名的猥琐感。
郑封和郑颜都认识他,他的名字叫杨三刀,是村里的二流子,走东逛西,偷鸡摸狗,夜闯寡妇门,除了正事,什么事都干。
二人见是他,都没有理他,正想绕道而走,他却开口问郑颜道:“你就是郑颜吧?”
“我是郑颜。”二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耍什么花招儿。
杨三刀手指县城方向的天空,一手拍着胸口一本正经说道:“你的娘亲得了重病,快要死了,已经送往县上诊治。你的父亲担心你见不到娘亲最后一面,让我在这儿等你,带你去县城见她。”
一听娘亲患了重病即将去世,郑颜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哗哗向下流。他二话不说,就要爬上黑布蒙着的马车,随杨三刀一起去县城。
郑封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上车。因为杨三刀的说辞郑封感到有些熟悉,极像前世某些人的说法。
但是,娘亲罹病在身已使郑颜失去了理智,他挣脱郑封的手,钻进了马上。
郑封横跨一步,拦在马车前面,质疑杨三刀道:“既然他的母亲得病,为什么不让老鼠嘴治呢?他的医术挺好的。”
杨三刀把胸脯拍得山响:“老鼠嘴看过了,他没有办法治好她,郑家才送到县城去的。这儿离县城又不远,只有一里的距离,你何不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大家都是同村的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郑封心说,我就是不相信你那张破嘴,才不让你带走郑颜的。可是郑颜已经迷失了本心,钻进了他的马车,自己去还是不去?自己若是不去,出了麻烦怎么办?
难道自己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被别人带走而不管他?
这事必须管到底。
自己也随他一起到县城去,万一事情不测,多一个人总是好的。
想到这儿,义气二字涨满了郑封的胸膛,郑封也爬上了马车。
“驾!”杨三刀心中暗笑,打马扬鞭,启动马车,快速离开村子,载着两个懵懂的孩童,在黄昏的时分驶向远方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