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拦住的吉氏，足足在冷风里等了两刻钟还多，萧庄宜才领着馨宜从厢房里出来。
吉氏看向萧庄宜的目光恨不得要吃了她，但是很快收敛住了。萧庄宜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携着馨宜走到了吉氏面前，“侯夫人，咱们走吧，您头前带路。”
吉氏怒极，她堂堂侯夫人，让她带路？
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还是你先请吧。”本夫人才不要给你头前带路！
萧庄宜笑着说：“好，那就我先走，回我自己家倒是也不用别人带路。”
她拽着馨宜的手就走到吉氏前面去了。
吉氏又气得不轻。
馨宜回头看看吉氏想装平静却装不成的脸色，暗暗想笑。
姐姐今天是认真跟吉氏对上了，老太太和兴国公夫人也帮腔，吉氏被怼得很惨。这去了川南侯府，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总之，姐姐不会吃亏就是了。馨宜看到老太太院子外头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乌泱泱等着的一群仆妇，心里越发踏实。兴国公夫人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手跟车！
丫鬟，媳妇子，粗活婆子，竟然还有一些才总角的小厮，全都穿得整整齐齐体体统统地等在那里，大概有好几十人。
等姐妹两个上了内宅的软轿，行进一段之后到二门上换了出门的马车，馨宜又发现队伍后头多了一群青壮男仆，这下，整个队伍怕不是有百十来人。
这阵仗！
比老太太出行的时候排场还大呢。
吉氏的脸色在看到那群男仆时难看到了极点，馨宜姐妹俩已经登车了，吉氏还没上自己的车，隔着车帘子对萧庄宜说：“公侯夫人出行都是有规制的，并不是想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孩子你减点人手吧，这样的车队走到京城大街上，怕是会让人指指点点。你这还没出阁呢，要是让人议论你张狂铺排可怎么好？听婶子一句劝……”
“不想听。”
萧庄宜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吩咐行车。
于是车马辘辘前进，将吉氏给甩在了后面。
吉氏咬着牙忍着气，连忙登上自家的车子追上去，免得萧庄宜先她一步进侯府。
这叫什么事！
吉氏打发了心腹的下人赶紧头前去府里头报信，让府里做好准备。
排场不小的车队走在了京城大街上，馨宜随着姐姐坐在车里，随着车队进入闹市，渐渐听见了街市上的叫卖声。
很热闹的样子。
可惜是冬天，车门紧紧关闭着，车窗也关着，馨宜想看外面也看不到。要是夏天还好，风动车帘还有机会从帘子缝里看到外面的街景。
“想看就看吧。”
忽然，在馨宜十分向往又无奈的时候，萧庄宜忽然伸手过来推开了馨宜这边的车窗。
馨宜惊讶，转头看到萧庄宜带着笑意的了然的眼睛。
“我知道你想看外头的热闹，都在你脸上写着呢。”萧庄宜笑道。
馨宜下意识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她当保姆多年，一直很注意表情管理，免得在雇主家工作时惹麻烦，没想到心思还是被萧庄宜看出来了。
她有点赧然。
在古代，大家闺秀的女孩子上街是不能东张西望的，更不能探头出车外看风景。
萧庄宜却说：“看吧，我也想看的。等我进了王府规矩更大，还不知道能上几次街。”
她言语里有很少见的喟叹，馨宜就伸手掀开了窗帘一角。
窗子是横移推拉的，打开之后稍微掀开帘幕，就能清晰看到街上的光景。馨宜尽量将帘子掀起的角度调整合适，让萧庄宜也能一起看个清楚。
恰好车子走到一片连绵的卖小吃的摊位附近，浓郁的各种香气随风飘进了车里，馨宜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说声：“好香。”
大锅里煮着的不知名的卤汤很香，笼屉上热气腾腾的枣糕也香，案板上放着的各式熟肉很香，草垛子上插着的糖葫芦也香……
有的甜，有的咸，有的充满浓烈的辣椒味道，虽然都是不起眼的街边小吃，但是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非常好闻，充满了生活的市井气息。
馨宜自从穿越过来这些日子，一直在国公府后宅里猫着，连整个府邸都还没走全，更不用说上街了。而古代女子轻易不出门的规矩也让这次突如其来的出行变得非常珍贵，她近乎贪恋地嗅着空气中食物的香气，不由自主想起了上辈子可以随便出门的日子。
说到底，还是那样的日子更加自由自在。
如果能够像上辈子一样……
念头一闪而过，馨宜不免暗暗笑自己贪心。
上辈子当然是什么都好，但是自幼孤儿的状态让她没有品尝过亲情的滋味。这辈子，有了萧庄宜，有了老太太，有了李姨娘，这些待她好的人围绕着她，给予了她上辈子不曾得到过的情感。
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吗？不，馨宜很珍惜这辈子得到的亲情。
虽然和她们相处的时间还不算长，可是她已经生出了贪恋之心，为此她愿意做一个后宅里的女子。反正，她上辈子也是一个宅女，没工作的时候很少出门，买东西也习惯于网购，这辈子换一个地方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想什么？”萧庄宜发现馨宜虽然在看窗外，目光却有些游离。
馨宜回神，朝姐姐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傻丫头，笑什么。”萧庄宜宠溺地嗔了她一句。
馨宜抿嘴，“没笑什么。”
车子恰好路过了一家生意很是红火的小饭馆，门口揽客的店小二满脸笑容，透过店门看进去，能瞥见老板谦卑又满足的笑脸。
馨宜随口感慨：“看这些人，开一家小店，整天忙碌但是日子丰足，也是一种很欢喜的生活吧。”
真正的闺秀萧庄宜竟然表示赞同：“是呀，小门户有小门户的欢喜，大门户锦绣富贵的生活也未必人人都能过得开心。不过——”
她话锋一转，“咱们姐妹过什么日子都会欢喜开心的，无论何时，无论在哪里。”
能在回川南侯府的路上还这么乐观，馨宜真是很佩服这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