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苑早早被人扶回了宫。
待到无人处,宫阙偷偷跑去与苏景御会合。
“所以,公主怀疑是皇后那边的人下的手?”苏景御一双琥珀眸子紧紧盯着宫阙仍稚嫩的脸颊。
“不是怀疑,是确定。”宫阙理了理衣袖,声音清寒依旧,“她对我暂时下不了手,所以用他人性命来警示我。既为自己的儿子铲除了一个竞争对手,又起到了恐吓我的作用,一石二鸟。”
“只是,我没想到她下手的人会是宫寰延。”
纵然见过无数人的死亡,宫阙还是觉得惋惜。
她总觉得那么乖、那么听话的孩子不应该沦为牺牲品。
“公主节哀,您看。”苏景御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宫阙。
荷包上显然绣了个合欢花的图案,宫阙没见过,但她知道,肯定有人会见过。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宫阙还是将那物什收入袖中,郑重朝着苏景御一礼:“多谢。”
“公主言重了,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那人浅浅微笑着,夜间寒冷,逼得他不由得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若是公主没有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宫阙微微颔首。
……
咏絮宫内。
见不到自家小主子的玉儿急得不住地在门口徘徊。
直到那个小小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她心口上压着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下来。
“公主,您去哪了?可急死玉儿了!!!”
看着玉儿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宫阙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宫阙柔声安慰她,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探头看向屋内,“她……睡了么?”
玉儿一下子心领神会,摇了摇头:“还没呢。”
“你且去陪着她,我还要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了,我……”
话还未说完,宫阙就看见徐苑自屋中走了出来,倚在门上,神情安静而忧伤:“很晚了,不要出去了。”
那样子,宫阙差点就以为她清醒了。
“没事的,我会回来,很快。”宫阙信誓旦旦地说道。
徐苑半信半疑,但她还是决定听自家闺女的:“那迟迟要快些回来哦,晚上会有坏人的。”
“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
月华流下,映在雪上折出了一点点银色的光,这宫殿虽富丽,但此时已有了人去楼空的苗头。
所谓恩宠,不过鹿梦一场,醒了也就散了。
宫阙借着月光踏入了这清冷冷的宫殿,殿内只燃着几根烛火。
那人坐于层层鲛纱之后,模糊了形容。
一阵风来,纱幔轻轻舞动,宛若鬼魅摇曳着自己多情的身姿。
“谁啊?”兰诗槐虽然如是问着,却并不去看她,只是兀自低头摆弄着宫寰延生前的那身衣裳。
手轻轻拂过,就好似她的孩子还在身侧。
宫里人多半认为她疯了,或嫌或怜,但这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娇傲如她,生来便没吃过什么苦。
从小到大,她似乎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
但唯独这次她的寰儿不会再回来了。
丧子之痛足以将她击败得溃不成军。
“是我。”宫阙将酒壶轻轻放到案几上,随即挑了帘子向那人走去。
兰诗槐苦的红肿的眼睛看不清来人,眯眼仔细打量了许久,才看清宫阙销瘦的身形。
“是你!是你!!!”方才还柔弱的她一下子宛若被厉鬼附身,一冲上前去掐住了宫阙的脖子,“都是你,是你为寰儿带来的杀身之祸,只要有人接触你,便会倒大霉!!!”
感觉有些故伎重施的意味。
宫阙知道自己死不了,也知道她不过是要找个怨恨的发泄处,便轻声说道:“那你杀了我吧……”
兰诗槐忽地就笑了。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
宫阙逐渐喘不上来气,一张小脸憋的涨红。
良久,就在宫阙觉得自己即将要归西的时候,兰诗槐忽的又脱了力。
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败了的这个事实,兰诗槐又笑了。
笑声从压抑逐渐转为疯狂,令人听之毛骨悚然。
“呵……”
宫阙摸了摸白皙脖颈上那一抹紫红的痕迹云淡风轻地凑到她耳畔轻声且温柔地说道,“兰诗槐啊兰诗槐,你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你敢这样同我说话……”坐在地上的人似乎没了力气,就连说上一句话也要喘上许久,仿佛大限将至。
宫阙冷漠道:“看来你还不清醒,不如我给你看样东西吧。”
说着,她将那袖中物什扔到兰诗槐面前。
看见上面的合欢花,那人的双眼一下子睁大。
这是……这是……
记忆中,她分明见过这个图案,当时她还问过那人这物什是从哪里来的。
茗香!竟然是她!
看着兰诗槐不可置信的模样,宫阙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满眼尽是玩味:“你想死我没意见,只是可怜你那苦命的孩儿有了个愚不可及的母妃,尚未为他报仇就要随他去了。”
“兰诗槐,你当真以为地府的阎王会听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给你的底气!”
宫阙话语掷地有声,惊得面前人双眸定定地看着她。
兰诗槐望着眼前尚未长成的小丫头,心中“咯噔”一下,她总觉得面前的人变了,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变得像个从地府归来的厉鬼,要将从前受到的欺辱数尽报复回去!
下巴上的手渐渐松了力道,兰诗槐见宫阙拂袖而去,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看着桌子上的壶盏,兰诗槐人不禁衔上两杯薄酒。
借酒浇愁,她应是醉了。
醉眼迷蒙中,她似乎又见到了儿时心心念念的那个儿郎。
他骑着高头大马,他要带她归家。
她想家了……
她想她的爹娘了,她也想他。
须臾,似乎有人在她的耳畔呢喃着——
“诗儿,我回来了。”
凭着这份念想,兰诗槐就知道,他一定回来了。
只可惜,当年共她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