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隐约传来说话声。
何浅浅仰头往外看了一眼,贺景临正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来。
许是这两天他来帮忙的次数多,何苗苗也不再拘谨,小嘴巴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
贺景临时不时应一声,表明自己一直在听着。
直到何淼实在受不了她话多,开口说了一句什么,小丫头才恹恹的闭上了嘴。
何淼和何苗苗走进院里,贺景临却在院子门口驻足不动,静静的站着,似乎在等什么。
何苗苗进门就看到了碗里的红烧肉,一双大眼睛瞬间变亮,快速的去洗了手,巴巴跑到桌前坐下等着。
何淼也洗完手慢悠悠的走进来,依旧是不愿一句话,跟何浅浅对上一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两个孩子都已经坐下吃了,何浅浅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贺景临进来。
起身往外一瞅,高挺的身影就安静的站在院子门外。
她连忙小跑出去。
“你怎么不进去吃饭啊?我都做好了。”
站在贺景临面前,何浅浅仰着小脸跟他讲话。
他个子实在太高,何浅浅这具身体十六岁,也就到他胸口往上一点的位置,看上去小小的一个。
“家里还有活。”
碰上少女那双明澈无邪的眼睛,贺景临本能的把撇开目光。
那双黑色的眼睛实在太过干净,看一眼,就让人控制不住的沉没其中。
话撂下,他不等何浅浅说话就直接转身要走。
脚还没抬,一双软柔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吃了饭再走吧,我都做了你的,总不能浪费了。”
低低哝语,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让贺景临动作僵了一下。
他回过头,轻轻皱起眉头。
何浅浅微微歪了下头,眼睛笑弯着,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屋里走,“吃了再走吧六哥。”
另一只手忍不住握紧,贺景临紧抿着唇,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回绝何浅浅。
还没等他想出来,人就已经被拉进了屋里。
既来之则安之。
坐在凳子上,贺景临看了一眼正在给何淼和何苗苗夹肉的何浅浅,心里打算着下午去地头把何家明天的活也一起干了。
手上筷子一动,他夹了两口米,嘴里正嚼着,忽然发现米下面似乎还有东西。
筷子扒拉两下,酱油色的红烧肉立刻现出真容。
这一碗里面,至少有一半的红烧肉。
他的目光看向何浅浅,她正安静的吃着饭,咽下嘴里的东西,她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忽然抬起头,目光与贺景临那双曜黑的眼睛相撞。
蓦地,她抿着唇冲男人一笑。
……
饭后,贺景临和两个孩子又去了地头上。
田里没剩下多少活,何浅浅就又被留在了家里。
她闲不住,哪怕是去地头站着也是好的。
何淼那孩子想的太多,她担心万一又让他失望,那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可都前功尽弃了。
在淘宝里买了瓶蜂蜜,又在家里翻出一个老旧的茶壶,清洗干净,烧锅热水把蜂蜜沏开,倒进茶壶里。
随手拿上几个小碗,和茶壶一起放进篮子里。
何浅浅把家里门锁好,拎着东西往地头走去。
走了没多远,迎面便撞见骑着自行车带王正气回来的王婶,小胖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脸上起色明显比昨天要好多了。
“这是干嘛去啊浅浅?”
王婶先打了招呼,何浅浅一笑,,“小淼他们在地里干活,我给他们送点水解暑。”
说完何浅浅就要继续走,王婶却把自行车往那儿一支,神秘兮兮的凑到何浅浅跟前,压低了声音。
“浅浅啊,婶子说话直你别介意。贺六那人……你还是跟他保持点距离吧,他家出身不正,牵扯上就是数不尽的麻烦,婶子看着你跟小淼苗苗长大,不会害你们。”
“昨个他救了狗蛋,婶子心里确实感激不尽,但……”
王婶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心里也很纠结。
再怎么说人家昨天也救了自家孙子的命,自己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放心吧婶子,”何浅浅说,“我有分寸。人家见我们姊妹三个可怜,顺手帮帮忙而已,我要是连顿饭都不给人家吃,那不就更不是个人了?”
何浅浅脸上仍是盈盈笑意,王婶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婶子也没别的意思,也知道贺六不是个混蛋人……反正你还是注意点儿,村里头爱说闲言碎语的人多了去了。”
“我知道婶子。”何浅浅点点头。
她只当王婶是苦口婆心,并没放在心上。
顺着往地头的方向一路走去,路过的村民不少都对她指指点点,压着声音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离得远,何浅浅没大听清。
快要走到地里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何浅浅以为又是谁家的媳妇跟别家有了冲突,却突然听到了“贺六”、“何家”、“小蹄子”之类的话。
抬眼看去,黄灿灿的麦田间贺景临的身形格外现眼,他身后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明显能看到其中一个抹着眼泪在哭。
对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凶狠泼辣的掐腰怒骂,惹了不少干活的人驻足看戏。
眼神骤然一沉,何浅浅脚步快了不少,直奔着贺景临的方向走去。
……
“大家伙评评理啊!何浅浅抛下我哥,转眼就跟贺六勾搭到一块去了!这是什么?这是跟地主阶级纠缠不清啊!”
“贺六自己家的地不管,巴巴的跑来帮何家干活,难道这还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猫腻?光天化日下不知检点,简直对不起她家那短命的娘!”
“回头还是得让大队长去何家好好查一查,说不定啊,何家上头也是个大地主嘞!”
女孩在田间一句接着一句的阴阳怪气,气的何淼攥紧了拳头,何苗苗在旁边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说着“我家不是地主”。
贺景临一张脸沉郁到极致,他紧抿着唇,听着对面女人嘴里吐出一句比一句过分的话,最终还是忍不下去。
“我跟何浅浅没关系。”
女孩讥讽的嘲笑,“呦!都帮人家看孩子了还敢说没关系呢?是不是等到了炕上钻进一个被窝里才算有关系?”
他说一句,女孩有十句等着他,可他又不能不解释。
不说清楚,何浅浅的清白就全完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戏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地头传来。
“丽芬,你做人怎么能这样!我这几天没去你们家地里除草,你心里不痛快,不能空口无凭就辱没我清白吧?”
何浅浅挎着篮子站在田边,红着眼眶看向地里的女人,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哽咽着声音,一腔委屈。
“退婚的是你们家,对不起我的是赵明生,你现在来我家地头破口大骂,又算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