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染听着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意识有些模糊。
她全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瑟缩着,蜷缩成一小团。
“爸,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没有想到姐姐还跳湖,这不是以死相逼吗?”
“最近这段时间姐姐也真是不像话,为了男人离家出走,云城因为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姐姐将宋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女人的声音不缓不急,却字字诛心。
是谁?
宋初染从床上惊坐起,瞪大一双猩红的眼眸。
她的思绪有些涣散,可那个女人的声音,哪怕她成了厉鬼,也不会忘记。
她的“好妹妹”——宋真真。
这是哪里?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神游之际,脑海之中的画面,犹如幻灯片一般一张张在脑海之中浮现。
她记得,精神病医院的门将她永远囚禁在一片黑暗之中。
“吱吱”一声,紧闭的屋门被推开。
女人身穿红色紧身长裙,外面裹着黑色皮貂,一头大波浪披散在发肩,胸口的圆润随着她的步伐起起伏伏。
与病床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的她形成云泥之别。
她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此时坐在病床上,却像是一位迟暮老人。
原本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眸子,因忧愁憎恨早已经是细纹横生,如一潭没有生机的死水。
想当年,她是多么骄傲的宋家大小姐。
女人一步步朝着她靠近,从限量版的包包之中掏出抽纸,一脸嫌弃的擦了擦旁边的椅子,坐在她面前,端详着她,“姐姐过得可好?”
宋初染周身没有一丝力气,紧咬着牙,怒视着她。
对面女人却笑了笑,掏出一沓资料递到她面前,“姐姐,你看看这是什么?爸爸如今终于舍得将公司交给我了呢?”
她唇角的笑容不断加深。
“宋真真……你做了什么?”声音从嗓子里咆哮而出,而说出口之后,却没有多少力气。
“做了什么?”女人冷笑一声,“那个老东西为了留你一命,至死都护着你,我们都是他的女儿,凭什么?凭什么他对你百般好?!”
她随手将一段视频扔在她面前。
视频上的父亲满头银发,面黄肌瘦,坐在轮椅上,好像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宋真真面露狰狞,不过一瞬,脸上便再次扬起笑容,“宋初染,你输了!这次,你终究是输了!公司是我的,林帆哥也是我的,你最在意的,全部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
你,还有什么?
几个字却道尽了她的一生,是啊,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宋初染颤颤巍巍的握住手机,眼泪如决堤一般。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眼泪已经哭干了,看到父亲为了保住她,将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公司交出去的时候,她痛心疾首。
她为了一个男人和父亲断绝关系。
现如今,值得吗?
宋初染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缓缓闭上眼睛。
“姐姐快不行了呢?”她低头睥着宋初染的眼眸,低笑道。
她早就不行了,从被关在这里的三年以来,身体早就一日日的拖垮了。
原本她的心愿是想见父亲最后一面,现如今看到她这幅模样,苦笑一声。
看来这辈子,她的心愿是完不成了。
“姐姐,恨吗?”宋真真神情一寸寸阴冷下去。
恨,怎能不恨?
她走到今天,从不可一世,骄傲的宋家大小姐,到现在这幅模样,岂止一个恨字了得?
“可姐姐混成今天这幅模样,又怪的了谁呢?难道这一切不是姐姐你自愿的吗?是你决定跟随林帆哥哥,是你决定要和父亲断绝关系?不是吗?”
宋真真抬起她的头,让她正视她的目光。
好一个自愿!
难道不是她步步为营?
“姐姐,是真真的错吗?我虽然给你出谋划策,但最后做出决定的不还是姐姐你吗?”她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得格外明媚。
宋初染握得紧紧的双拳,慢慢松开。
是啊,这一切都是她做得决定。
当年是她在与祁墨寒的订婚典礼上,私自逃跑。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骂她是傻子,祁家是百年世家,而林帆只不过是林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她竟是为了一个私生子舍弃祁墨寒?
父亲自然是不答应。
她爱了林帆那么多年,哪怕是没有人支持,她也要想尽办法跟在他身边。陪在他身边留学。
而更好笑的是,林帆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她。
一切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后来,也许是日久生情,也许林帆被她这份深情打动,他终于点头答应和她在一起。
在国外那几年,她住过地下室,努力挣钱供给林帆读书。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会在林帆生日的时候,为他做一桌子菜。
林帆学成归来之后,在宋初染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公司,两年前上市。
然而,林帆的心中一直都喜欢着宋真真。
宋真真在她和祁墨寒的订婚典礼上,如愿代替她嫁入了祁家。
而祁墨寒不近女色,宋真真耐不住寂寞,最终选择与他离婚。
林帆很快将宋真真娶回家,可宋初染怎能接受?
宋初染每天找他吵架,从家里吵到公司。
无休止的吵架,将林帆心中对她的情意消磨殆尽。
哪怕是宋真真将她设计陷害送进精神病医院,他只觉得耳根清净了。
她有这样的一生,确实是她活该啊!
是她非要喜欢林帆,是她非要选择陪在他身边。
是她非要和父亲断绝关系。
没有人逼她!
“轰隆”,一声闷雷划破天际。
屋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恍惚之中,她看到男人的身影。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面容清隽,只不过和三年前相比,他消瘦了许多。
宋初染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笑了。
这是三年以来,他第一次过来见她。
她好像发现,在这一瞬间,这十年的爱恨纠葛在这一瞬间,都淡了。
她早已经不爱他了。
这十年的追逐,现如今看也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刚刚在笑她自己,怎么现如今才看明白这一切?
她笑得越发肆意,越发癫狂。
“林帆!”她看向他,笑得恣睢,“如有来世,愿死不相见!”
宋初染说完这一句之后,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整个病房。
林帆瞳孔皱缩,一把推开面前的宋真真,将她搂在怀中,声音喑哑,像是在捧着什么宝贝一般,“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