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季清搂着几个孩子睡下了。
必旺年纪小觉多,没多久就窝在季清怀里睡熟,家旺今天下了一天地,晚上回来又是担惊受怕,又是被季清安排去找大队长,也累坏了,和招娣背靠着背睡着了。
唯有季清,瞪着眼睛看着木头椽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清听了小声的啜泣声。
亮了灯,季清起身,跨过几个孩子,坐到盼娣面前。
她拉开盼娣蒙在脸上的被子,小声问:“盼娣,怎么哭了?”
盼娣摇摇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今天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季清试着问。
盼娣还是摇头,不说话,眼泪掉的更凶了。
季清穿过来之后,跟盼娣的相处是最少的,因为盼娣总是跟老太太在一起,有些事情,季清也没法使唤她。
可哭了总得安慰,季清不知道说什么话,就伸手在盼娣头上一下又摸着。
盼娣又哭了一小会,才啜泣着说:“娘,你是不是讨厌我。”
季清一怔,“娘为什么要讨厌你?”
“娘你做事从来都不吩咐我,也不跟我说。我知道娘你不喜欢奶,我又一直跟着奶,所以你连我一起不喜欢。”
季清心道冤枉,她不知道原主怎么想,她自己是对盼娣一点偏见都没有。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她甚至觉得盼娣很懂事。
“不是你说的这样。”季清想了下,向盼娣解释:“娘不吩咐你,是因为你做的事,对娘来说很重要。”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没有你一直跟在你奶身边,那你奶肯定要来找娘的麻烦,有些事情,娘就不能放手去做了。”
“嗯……”
“不过,娘也要向你道歉,娘心里有你,却没有跟你说,也没有表现出来,让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么难受。”
盼娣拉住季清的手,脸上依旧是怯生生的,“娘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没理解到娘的意思,还想东想西的。”
“那以后我们多沟通,有什么话就说什么。”季清对盼娣笑笑,“以后娘有什么计划,统统都给你说。你想知道的话,也可以直接问娘。”
“嗯!”
盼娣终于笑了,季清弯下腰,给了盼娣一个拥抱。
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们相处,不知道怎么做一个母亲,但她会听他们的想法,会关心他们的需求,会帮助他们,去做一个正直的人。
次日,陈芬芳打破陈招娣头的事,传遍了整个红山根村和大民村,陈芬芳红肿着一双眼睛回了婆家,躲在屋子里再也不出来。
老太太自觉没脸见人,又一次装起病来,躺在炕上唉声叹气,阴阳怪气地骂季清。
季清对此一个眼神都没给,吃完早饭就去王大媳妇家炒瓜子了。
王大媳妇也听了陈芬芳打人的事,很是愤愤不平,听到季清说叫来王大队长主持公道后,又夸了季清聪明。
季清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在担心另一件事。
这几天邮递员就要来,她若是拿着瓜子去镇上卖,那邮递员来了说钱被她取走,老太太肯定会发疯。
虽然她已经把钱藏到了老太太找不到的地方,但米面油还是在炕柜子里面,而且老太太要是闹起来,说不定会对孩子们下手。
招娣头上还破着个大包呢,可不能再受伤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得先过了这一关,再去镇子上。
季清也没有等太久,又过了一天,邮递员来了。
老太太老远就听到邮递员喊的声音,头也不疼了,也不唉声叹气了,踩着棉鞋一路小跑到门口。
“邮递员!”
邮递员看到老太太,脚踮着停下了自行车,打开册子看了下,说:“陈阿姨,陈青岩的钱款和物资,他媳妇已经去镇上领走了。”
“啥?不可能!”老太太如遭雷击。
邮递员笑道:“没错的,季清妇女拿着陈青岩的印章和结婚证去镇上领的,这我们都有记录呢。”
邮递员还赶着去给别人家送信呢,说完就蹬着自行车走远了。
老太太呆愣了几秒,转身就往回跑,跑回家看到正站在院子中央的季清,她气得脸都涨红了:“钱呢!我的钱呢!”
季清耸耸肩,“花掉了。”
“啥?你说啥?”老太太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从地上抄起榔头,劈头盖脸地朝着季清砸下去:“你再说一遍!你给我再说一遍!”
经过了这些天,季清身体已经比刚穿过来的时候强壮多了,她灵巧地避开老太太的榔头,一把攥住了老太太的手腕。
“你再打我,我到大队长那里告你去。”
“你告我?我才要告你!你这个偷钱偷物资的贼,那是我儿子寄给我的,你给我交出来!一份不动的全部交出来!”
季清嘻嘻一笑:“都跟你说了我花完了,怎么给你交啊。”
老太太见季清不说实话,挣开季清的手就往东厢房跑,不料季清速度更快,一个闪身挡住东厢房的门。
“这是我的屋,你不能进。”
“把我儿子的钱交出来!”
“那是你儿子寄回来养他老婆孩子的,我拿着才是应该的。”
“我要去村委会告你!”
“你去啊,去给村委会说,陈青岩寄回来的钱,你没给陈青岩的媳妇孩子花过,都一个人私藏着,看村委会怎么说。”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老太太一气之下,蹬着小脚就往外走,看样子真一副要去告季清的样子。
季清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的对着老太太背影喊道:“小心点,说不定到时候大队长认为你私藏陈青岩的钱,叫你把以前的那些都拿出来呢!”
老太太背影蹒跚了下,还是出了大门。
季清并不害怕,她知道老太太不敢去村委会告状,不过就算是去告了她也不害怕,从上次王大队长的态度她已经看出,王大队长对陈青岩的家属还是很重视的。
要是以前的原主抓住这一点,怕是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了。
到了傍晚,陈家一家人从地里回来,得知季清把这个季度的补贴全部取走,皆是大吃一惊。
向来蔫坏的老大首次发言:“这可不行啊娘,咱们全家都靠着二弟的补贴吃饭呢。这补贴,可是一定得要回来啊。”
“怎么要啊,咱们又弄不过她。”老大媳妇接上话头,一副没办法的样子,“现在外头人都说咱们家苛待老二家,咱们就算去闹,叫别人评理,也占不了上风。”
老陈头不说话,猛抽旱烟。
半天时间,老太太好像又老了几岁,瞪着一双干枯的眼睛,半晌才开口:“我不会让她再这样无法无天下去的,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是她说了算了!”
老大媳妇眼睛一亮:“娘,你打算怎么办?”
老太太眼底浮现起可怖的笑,声音更是阴沉:“她都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要是再不治治她,以后就得被她治了!”
看到老太太对付季清的决心,老大媳妇偷偷笑了。
虽然老二媳妇几次都没有针对她,但之前她跟着老太太在村里哭鼻子,又跟着老太太捉女干,被季清反将一军,可丢死人了。
陈青岩的钱和物资对她来说没什么感觉,反正都是老太太把着,她也花不上。
她只是不喜欢季清最近威风凛凛的样子,一个儿媳妇,那么威风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