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世恒心里一阵发虚,“我说苏哥……这工程量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一点儿也不大!而且——”苏睿的面容逐渐转为严肃。
“其实我们恐怕都低估了市场在链式反应——或者说是跟风儿买卖方面的能力,这种能力在长远看来可能影响确实有限,但它瞬间的爆发能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丁世恒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今天的这一把火如果烧儿的好,嘿嘿嘿,要是真能烧到些某些特别的地方去,搞不好还真能产生些令人惊喜的结果!”
丁世恒一时没太明白什么叫“某些特别的地方”,但苏睿已经一边合上电话号码本,一边意气风发的招呼道:“出发,去找个公用电话去!”
九十年代末的神州大地,城市里手机还没有普及,但ic卡电话亭和投币电话亭已经随处可见,找起来十分容易。
上午十点半,苏睿和丁世恒终于找到一个人流量不大,地方偏僻,而且还在大树底下的投币式公用电话亭。
苏睿从车筐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口袋,哗啦一声蹲在电话亭的架子上,然后抄起听筒来深吸一口气,“开始!”
丁世恒看了看那个至少装着二百枚硬币的粗布口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晴朗而且酷热的天空,一脸悲壮的点了点头。
“喂,兴农农贸市场管理处吗?我县正府食堂,我们要订一批生猪肉,给我几个你们市场比较大的猪肉摊位电话。嗯?什么要求?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给你就给!……等我记一下!对了,摊主叫什么也告诉我,一会儿好联系!”
要到了电话,苏睿立刻清了清嗓子,换上一种十分亲切语气。
“喂?××肉铺的王老板吗?我小张啊,您忘了?我县正府食堂的司机,上个月才在您店里拿货来着……”
一旁丁世恒的白眼儿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这孙子这两天简直快把“正府”两个字儿给玩儿坏了。
苏睿却毫无所觉,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我和你说啊,我表哥不是在市卫生局上班吗?听说这两天他们就要搞一个什么卫生专项检查了!”
“……对对对,全市统一行动,县里面也跑不了……我这儿给您透个风儿,下回拿货的时候,您可得多送我二斤猪肉啊!”
“细节?嘿嘿,我说王老板啊,您得先答应我肉的事儿,我才能跟你说细节不是?我这也担着风险呢!”
“这就对了嘛!我要上好的里脊肉啊!我和你说啊……制度一定要上墙……生熟肉案板一定要分开……上下水一定要都有……”
“对对……最重要的……消毒液必须配……您要是不信,往市里送货的时候叫人顺道儿看看,那家消毒液工厂的大门口都快被挤爆了!”
“对对对……不信您打听打听……市里的市场早都已经知道了!”
听到这里,丁世恒不禁暗自感叹,这孙子骗起人来还真是合情合理、环环相扣,而且已经将“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发挥到了极致。
现在对那个正在接电话的肉铺老板来说,是谁打来的电话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一件——赶紧核实,迅速打听,然后马上做出相应的准备。
“啪!”苏睿豪情万丈的挂上电话,“齐活!下一家!”
转眼却瞥见一旁微微出神的丁世恒,“我说世恒老弟,你还愣着干嘛,一起打啊!光我一个人得打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的丁世恒已经懒得用眼白他了,逆来顺受般从袋子里抓起一把硬币,认命般走到旁边的电话亭拨起号来。
此时已经再次手持听筒的苏睿却斜着身子伸过一个脑袋来,“咱俩分分啊,西边儿的县你打,东边儿我来!哦对了,别都用县正府食堂的司机哈,记得换换样!”
这孙子缜密的行事风格——或者说尿性——倒是一直都没变!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夕阳西下时,苏睿“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电话号码本,露出心满意足的猥琐表情。
丁世恒则长出一口气,同时结束了一天的“恶梦”!
“爷今天……中午饭……又他妈没吃!”
半小时后,丁世恒捧着一支甜筒坐在电话亭旁边小卖部的长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苏睿则仰着脖子“吨、吨、吨”的灌着矿泉水,两人的脚下散落着不下十个空瓶!
外加一地的面包渣。
“这算什么?以前我们兄弟俩一起打拼时,不吃饭空肚子睡地板的时候都有过,这才哪到哪啊!”
“下午的时候……都他妈快40℃了,还得冲着电话不停的逼逼……爷都快……被烤成人干儿了。”
“淡定、淡定!一会儿我们买个冰西瓜去古家爽爽。”
“要去……你自己去……爷我今天……要回家……”
说罢冲着小卖部里的大婶一伸手,“老板娘……再来一瓶……冰镇可乐!”
小卖部里的大婶儿眼神儿温暖的好似一团火,递出可乐后笑眯眯的问道:“小伙砸,明儿还来不?”
“噗——!”丁世恒一口喷了出来。
苏睿一个人捧着冰镇西瓜来到古家时,吴芸和古晓彤正围坐在桌前冲着一桌子的钞票发呆。
除了吴芸娘儿俩,桌子旁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达叔。这另苏睿感到稍有些意外。
“苏……苏睿,你来啦,坐……坐吧。”
古晓彤突然发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在苏睿面前嘴皮子就没利索过。
昨天是因为有点儿闹情绪,今天则是给满桌子的钞票惊着了。
“嚯嚯,看起来收成不错的样子。”苏睿把冰镇西瓜放在桌子上一个不碍事儿的地方,然后拿起西瓜刀来准备切。
此时吴芸也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恐怕也是被今天的“收成”给惊着了,达叔则赶紧站起来帮忙。
“达叔您快坐,这点儿小事儿我来就行。”说罢干净利落的把瓜切成小块,分了分后便开始自顾自的大嚼。
达叔陪着吃,吴芸和古晓彤依然没什么动作。
桌子上的钞票已被码好,这显然是达叔的功劳。这位古家生意上的老帮手苏睿也算熟识,为人忠诚厚道,没什么歪心眼儿,对他苏睿倒是不用刻意防备。
“今天……情况怎么样?总共……赚了多少啊?”苏睿一边吃一边问道。
“5万8千多,还算可以吧,说得过去。”说话的当然是达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