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官,请问需要些什么?”说罢,那男子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折子在池星鸢面前展开,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旁等候。
语气说规规矩矩,倒不若说有几分惧怕。
池星鸢抬眼打量了一下身旁的人,虽遮着面容,但眉眼间那股柔美依稀可见。
“有茶吗?来杯茶就行...”
池星鸢扭了扭脖子,伸着懒腰说道。
听闻要茶,那男子微微一愣,神情似乎有些诧异。
“啊...有...”
见这人愣在这里不动,池星鸢问道:“那,可以快点吗?”
随后,那人朝着池星鸢抱歉的鞠了一躬,便退下了。
等待之余,池星鸢多少已经确定了这里就是花楼,不觉间心里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妥,便想着喝口茶就赶紧离开。
此处离学府尚远,眼瞧着要上课了还是快些离开为妙。
想着,池星鸢便起身朝楼下走去,却又在半路顿了顿步子。
相府小姐公然从花楼里走出去...怎么听都不妥,再加上自己已经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在如此走出去,岂不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她面色扭曲的拍了拍脑门,转身去寻了后门。
可这里大得很,为了不再一次被这些男艺围住,池星鸢只得埋头小心翼翼的找。
寻得好半晌,不是后厨便是茅厕,最后好不容易找对了地方,正当池星鸢不再遮遮掩掩,直起腰杆想要离开时,却在后院听到了骂声。
“你这艺子!见了我竟敢不下跪行礼!”
“戚夫人,柳卿知错了,戚夫人...”
“尊卑不分就该打!”
......
池星鸢停下了脚步,侧耳听着。原本只是打骂声,她便没想多管闲事,可她刚想转身,便听到了清脆响亮的一声。
闻声,池星鸢绕过后门。
只见一名衣着华贵,面色通红狰狞的醉酒妇人,重重的给了那男艺一记耳光。
那男艺坐倒在地上,任由那妇人对其拳打脚踢,也不敢还手。
见此,池星鸢握了握拳头,看着那惨烈的场面实在忍不住,便上前直接抓住了那妇人的手腕,而后狠狠地将她甩到了一旁的水缸前。
“大婶!光天化日醉酒打人,有失风度吧!看你这身打扮应该是个权贵人家,怎么竟行这泼妇之事呢!”
说着,池星鸢上前一步挡在了那男艺的身前,环着双臂俯视着那个妇人。
眼下那妇人本就醉酒大怒,气没撒完也就罢了,还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插手多管闲事,瞬间脸色一沉。
“哪里来的野丫头!多管闲事!你也知道我看起来像是个权贵人家,如此阻我就不怕惹祸上身么!”
听着这满满的威胁,池星鸢笑了笑,不紧不慢道:“本小姐惹的祸可多了去了,上至王爷,下至小厮,本就一身麻烦倒也不差你这一个。”
“在我还未动怒前,你最好识趣点儿滚开!”那妇人呵道。
“呵呵滚?还是你来吧,本小姐身子娇弱,可滚不得。”
池星鸢嘴角一扬,依然稳稳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瞧着池星鸢丝毫不惧怕自己,反倒如此狂妄,夫人怒然上前,抡起胳膊便想打人。
“那就连你一起打!”
闻言,池星鸢身后的男艺吓得下意识蜷成一团,池星鸢眉头微蹙。
见那妇人臃肿的身体笨拙的朝自己扑来,池星鸢不禁摇了摇头。
猪一样笨重,如此纤瘦灵活的男人竟躲不开,任由她打骂?
池星鸢背着手,不慌不忙的躲开了那妇人的手臂,然后微微抬了抬脚,便将那妇人绊了个跟头,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没等那妇人反应过来,池星鸢走上前,俯身蹲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抬了抬手,那妇人便吓得抬手挡住了自己。
池星鸢轻声一笑,道:“怕什么?你方才是怎么打人的?酒可醒了?”
“你...你!”
“你什么你啊,还不走?”池星鸢歪头看了一眼那妇人。
只见,那妇人慌慌张张的起身,连滚带爬的从后院跑了出去。
妇人走后,池星鸢起身走向了那名男艺。
见他抖得厉害,池星鸢叹了口气,温柔道:“你别怕,她已经走了。”
听言,那男艺缓缓放下手臂,挂于脸上的面纱也随之滑落。
池星鸢眼神一亮,不禁一笑。
这一袭绿衣,和这面纱...这不就是方才那个人么?
“多谢姑娘相救...”
听着这温柔似女子的声音,池星鸢睫毛一颤。
“举手之劳。”
“在下柳卿,是这蓝词蔓舍的男艺,姑娘的救命之恩,柳卿铭记在心,定会好好报答姑娘!”
柳卿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理正衣冠过后朝着池星鸢鞠了一躬。
池星鸢一怔,刚忙将他扶起,惊讶道:“受之不起受之不起,你站好了说话,方才那妇人是什么人?又为何打你?”
提及那个妇人,柳卿渐露为难之意,思量道:“姑娘,方才那妇人本是戚府千金,嫁的是城南霍家,虽那霍家少爷早年间因病去世,但戚夫人依旧位高权重,不是我们能惹的...”
“方才见姑娘进舍只点了茶,应该并不知晓这里是何地方吧?”
池星鸢思索了一下,说实话已经猜出来大半了,但她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听着柳卿说。
柳卿摇了摇头,无奈道:“这蓝词蔓舍本就是一个供贵族夫人们消遣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同那花楼的女子们一般无恙,不过是豢养的男艺伺候那些位高权重的夫人们罢了。”
听到这儿,池星鸢才恍然想起,南茶国以不二嫁为荣,但凡丧夫的寡妇来这种地方消遣,便是光明正大。
“那她为何对你大打出手?”池星鸢疑惑道。
柳卿低下了头,小声道:“是方才戚夫人醉酒,要我跪下给她磕头,不然便不让我走。我本想照做的,但是还没来得及跪下,戚夫人便嫌我动作慢对她不敬,就...”
“就因为这个?”
柳卿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听此,池星鸢冷笑,顿时觉得这些妇人同那些粗俗的男人并无两样,仗着位高权重就能如此欺负人。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池星鸢顿了顿,道:“池星鸢。”
柳卿会心一笑。道:“我们这些人本就身份低微,这些早已经司空见惯。池姑娘此次替柳卿出头,无疑惹怒了戚夫人,还是快些离开吧!柳卿改日必会重谢!”
说罢,柳卿俯身再一次朝着池星鸢鞠了一躬。
而池星鸢并未理会什么戚夫人,反将注意力落在了柳卿的身上。
见他一身淤青,脸颊红肿,嘴角渗着血迹。
池星鸢心里那颗医者的心开始躁动了起来。
“你受伤了,得赶紧医治。”池星鸢蹙眉道。
柳卿担心戚夫人一会儿找上门来,眼前这个救命恩人会受到伤害,便牵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无事,池小姐还是赶快离开吧!”
池星鸢无奈的看了一眼柳卿,然而此刻已临近上课,若是在不赶紧赶去学府,可就要迟到了。
可见伤不救,她属实为难。
池星鸢想了想,从袖口摸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了柳卿。
“柳卿,这是活血散,一日服用两次可缓解你的伤。你暂且拿着,我还有事须得离开,改日再来看你。”
柳卿听到池星鸢叫自己名字,眼眶微红。
在这地方呆久了,不被重视已成习惯,难得有人一下就记住自己的名字,还担心自己的伤...
他接过药瓶,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池星鸢,抱拳道:“多谢...”
池星鸢舒了口气,转身从后门离去。
一路赶至学府,直到见了学府的大门,池星鸢才放缓了步子。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正准备进去的时候,被叫住了。
“星鸢!”
池星鸢一怔,立马回头瞧去。
“簌簌?”
见段簌簌神色紧张的从马车上下来,池星鸢笑了笑赶忙迎了过去。
“这几日你做什么去了?可担心死我了。”
那日池星鸢匆匆离去过后,段簌簌就在没见过她,连学府都不见她来。
再者就是听别人传言,说是池星鸢打了人,整个学府上下除了池海蝶知道池星鸢的消息,别人都是一无所知。
段簌簌本想问的,但是池海蝶似乎知道她们担心,究竟如何闭口不谈也就罢了,还刻意说些有的没的,闹得她一阵担心。
本想着若是再没有池星鸢的消息,就准备去相府登门拜访了。
却不料在学府遇到了她...
池星鸢面色有些无奈,回想着这几日的事情,心里烦躁燥的。
“唉,说起来我就心里堵得慌。”她摇头摆了摆手。
段簌簌眉头一蹙,说:“走,我们边走边说。”
池星鸢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进了大门。
“我听说,你前几日同人打架了?”
池星鸢一愣,刚想吐槽怎么连段簌簌都知道了。可想了想,发觉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自己是在府前打的人,目睹的人那么多,早就传开了。
“我爹非要给我纳亲,为了阻止不得已才出手打了人,然后就被禁了足,不过要说也先是那人欲轻薄我...”池星鸢嘟了嘟嘴,耷拉着脑袋抱怨道。
“丞相大人难道不知是何情况吗?”
明明是自己女儿被非礼,怎么到头来不为自己女儿主持公道,反而禁她足呢?
段簌簌本有不解,但一想到池雷山几乎从未心疼过池星鸢,如此倒也不足为奇了。
如只是不疼爱也罢,可池星鸢无论如何都是相府千金,竟如此随意地在府外拉榜纳亲,将她置于何地?
想到此处,段簌簌心里都替池星鸢觉得不公平。
“嗐,他又何时相信过我?”
“那丞相大人是如何放你出来的?”
一说到这里,池星鸢神色一怔,忽然想起了那个前去拜访的周公子。
她斟酌道:“簌簌,你可听说过京城有一位姓周的富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