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一个人的成绩好坏来论断一个人，这是最白痴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如果就因为成绩，那些死背书的八股东西，让他没有机会、让他被否决，那才叫浪费人才。”

“可是，每个人都可以往专精的去学啊，有分很多科别的。”虽然我也蛮能体会他的看法，却还是想要洗他的脑。

“光是学测就输在孔老夫子的话下，怎么学？”

好凶，他一定很讨厌孔子！我决定乖乖闭嘴。

“再言之，我翘了课，成绩依然可取。在课堂上，经由老师将课本读过一遍给我们听，倒不如自己认真看过一次。”他眯着眼，好像很舒服，正享受着洋溢在身边的阳光暖意。

齐准的成绩？好像真的不错......

“看看那些得全勤奖的人，也不一定是成绩顶好的。”

我点点头，开始相信他跟我是同一类的人了。因为他的话，曾经在我心底挣扎过许多遍。唯一不同的是，我选择了世俗的看法，选择乖乖听话，而不是像他。如果我当初的选择跟他一样，那现在的我也能像他一样豁达吗？

“你懂吗？”他轻笑，看我一脸茫然。

“懂！我认同。”我回他一个傻笑，适才的紧张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第三，我打架，因为我爽。”

我的脸僵掉了，我才刚点头认同他的话，他居然就让我愣住！

“爽？”我快昏倒。

“你知道吗？我要的生活，其实很简单......”齐准的样子好像睡着了一样，连声音都轻浮浮的，“我只是希望，能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不用依傍着别人的命令行事。”

齐准不是一个小混混，至少在我眼里他不是。我承认，之前我太迂腐，光是以他的行为就认定一切，这是错的，我自己也是一样，别人对我的看法、别人对我的猜疑，跟我心里的想法，也是截然不同的。

想要彻底探究别人内心里的想法，并且了如指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别说你不是心理学家，就算是，测出来的结果也只不过是表面，很多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

他没有所谓的劣根性，跟一般人所说的坏孩子不同。他不是为了逞凶斗狠，不是为了耍酷爱当老大，也不是为了瞬间的快感，他所要追求的，其实根本没那么简单。

“人总是喜欢要求一些自己没有的东西，我也是一样。”齐准睁开眼，把蹲坐的我拉下去，跟他躺在一起，与他相同的角度去看蓝天；像藉由他的眼睛，把世界展露到我的面前。

的确，很舒服。

“我想要的，只是目标。”齐准唇齿轻动，“一个能让我有生存意义的目标，一种动力。”

一个有意义的目标跟动力......

跟我一样无力对待这样的世界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清楚的解释......”他的表情有点困窘。

“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难厘清......”我觉得我开始语无伦次。

“也许真的是这样。”齐准勾起嘴角，圈起手臂挡在眼前，遮住烈艳的阳光。

越简单的事情，常常更能把人耍得团团转。

看似很复杂的齐准，其实跟我是同一类的人，与我拥有相同的想法跟观感，差别只是在于有没有去面对的勇气而已。

当然，我也不能说他的看法完全正确，只是令我觉得讶异的是，那同样也是我的想法，仅此而已。

只是勾起嘴角的笑容，无法传至内心，属于表面的平淡，内心的渴望。

如果齐准说我们是同一类的人的话，那么，我的想法应该也不会与他的相佐多少。所以，我开始猜测，开始观察；当他做每一件事情时，我就忍不住的看他。

假使我能找出一点漏洞，我就能反驳他，然后，把这个不速之客赶出我的空间。

首先我所注意到的是他的笑。他很少笑，即使笑了也是表面的虚伪，只有在照顾小羊的时候才会露出真诚的笑，就像孩子一样。如果真要说的话，我喜欢那个抱着小羊的齐准，而不是易怒暴躁表面的他。

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那么感兴趣是假的，我明白我观察他的原因。因为趋近，所以无法远离。齐准是我第一次靠近的男生。

唔，怎么突然有人在打我？

回神一望，是齐准拿橡皮擦屑丢我，还指指我的桌子。

“上课别发呆”

一张纸条，上头是飞扬不安定的字迹。

“我没有啊”

我回传。我哪有在发呆，只是在思考。

“今天我不会去公园”

第二张。

我看了看他，对他点点头，表示知道，然后把精神转回课堂上。呃，上到一百五十页了？糟糕了我，连历史课都会失神，我是怎么了？唉―-

“不问我为什么不去？”

当我正懊恼时，视线中又多出一张纸条。

“因为你有事，是吧？”

有点无言，随便写写就回他。

“嗯”

他好像小孩子。不停的，想找我证明些什么。他也会孤单吗？

“你不睡觉吗？”

历史课根本就是所谓的睡觉课，老师没在管的。而且他不是睡魔吗？

“有某人我睡不着”

怪纸条......

“谁？”

我再传回去。

“咳咳！”历史老师提了提老花眼镜，“你们会不会传得太明显了一点？”

尴尬―-

我跟齐准一点也不熟，一点也不。只是偶尔互传纸条而已。在学校里，我们甚至没讲过一句话。跟他传纸条是因为无聊。观察他是因为要找漏洞。

放学开始在公园等他，也是因为他会带好吃的牛排给小羊，身为牠妈妈的我，理所当然的要待在那里检查有没有毒......

好啦，我承认，我的确算是接受了他的存在。

日子就这样过去，一直到了暑假。暑假过后，二年级的我们，即将遭到分班的命运。这是我一直期待的，但是却突然感到有点空虚......

放假前一天，我又到公园去。

“你在想什么？”

“没有......”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不太敢直视他。我一向畏人，从没跟异姓相处过，没办法像其他女生一样，跟男生打打闹闹。我想如果我生在古代会比较适合，因为我一直秉持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

老顽固。

我还是放不开，没办法侃侃而谈。

“小羊是只狗，我差点就要忘了这个事实了。”齐准突然说，边把玩着......呃......小羊。

嘎？我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怎么扯到那去了？

“你真的很爱胡思乱想。”齐准敲了敲我的头，在我还愣着的时候。

“你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很明显好吗？”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这算一个考验吧，如果他答错，我就有充分的理由赶走他。

“不就是二年级分班的事情。”齐准的头发，不知道何时去改成刺猬头了，感觉有点不适应。

早就料到了，想测试他哪那么简单。我垂下头，算是默认他的答案。

“明天就放假了。”我说。

我一直都期待着放假。放假中，又期待着下次的放假。一次复一次，只要在学校之外，我就可以遗忘孤独。即使，放假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但那也算自在。

孤独，真是适合我的专有名词。可是，我现在却不怎么希望放假。

“喂，你有手机吗？”

“没有。”就算有也没用，也不会有人找我。

“这样我要怎么找你啊？”齐准从栏杆上跳下来，他的制服还是一样凌乱，但却不像当初刚看见时那样刺眼，还颇有齐准风格的感觉。

一点也不受拘束。从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找我？”我迟疑了，这句话让我很难转弯，“找我做什么？”

齐准没理会我，径自陷入了沉思。

他真的想找我？―-天，我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高兴？听到他要找我的时候，我的心多跳了一下。这算是期待吗？难道我的不舍就是他？

“不然就这样好了！拿着！”他丢来了一只不明物体。

唔，手机？我看了看它的外表，光看就知道价值不斐。不过他丢手机给我干嘛？

“我想找你的时候，就打给你。”他从口袋拿出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机，“你想找我的时候，就按快速键１，那是我的手机号码。”

我还是有些转不过来，哪有人随身携带两只手机的，又不是在卖手机。而且，我为什么非得听他的话不可？我又不是小跟班，随传随到。

“不要。”我把手机丢还给他，闷。嘿，我现在不怎么怕他了。

“为啥？”

我又不是你的跟班，也不是你的谁。我闷闷地想，嘴里还是说：“我不需要手机，而且，我不能随便拿你给的东西......”

虽然，暑假也许会再看到他，这让我有点高兴，但是一想到我要拿什么理由出来见他，就觉得闷。这样多尴尬，一点也不像我的行事风格。

“那你就付钱买，一只一百。”

“......怎么可能那么便宜？”连我这个外行人看都觉得要几万块了，怎么可能才一百？

“这是我的手机，我爱卖多少就卖多少。”

“......我不要买，我用不到。”感觉更闷。

齐准就这样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语，双目盯着我，一眨也不眨。嗯......这算威胁吗？要是我不答应，他可能会站到我答应为止。耍沉默我也会，说不定还比他在行。

他的手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抖也不抖一下。手机挂在我面前，要假装不去注意很难，所以我只好把头转向另一方，心情绷得紧紧的。跟他打冷战还真难，这个男生根本一开始就打算赌到底。

夕阳渐渐西沉，我们保持同一个动作已经有一个小时之久。

照理来说，齐准的情况应该要比我差，因为我是坐着，而他是站着。但是我觉得我比较吃亏，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心就越胆颤，就越觉得他目光犀利。

算我输了。我深深叹口气，接过他手中的手机，“好啦，我买―-”

跟他斗，我一定是疯了才那么做。

放假的日子，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