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绮凰并没有怎么睡好。初来乍到,又孤身一人深处魔界,必然心事重重。
在辗转反侧之后终于合上了眼,原以为第二天可以好好休息,却没想到这魔界的人刚来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才刚到卯时,日头方才升起,绮凰将将入眠,毫无准备之际,一波冷水劈天盖地砸到头上。她猛然起身,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水,定睛一看,床前站着一位老妪手持空盆,脸色嚣张,眉眼间透着算计二字。
被这种方式叫醒,绮凰自然是一肚子火,她黑着脸,冷嘲道:“这魔界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待客之道?不过是天庭丢下来的人质,还真拿自己当根蒜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老妪的声音又尖又细又响。
不知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还是因为刚着了一盆冷水的缘故,绮凰耳边嗡嗡作响,难受的紧却气势不减:“老太太,你搞清楚了,不是天庭丢我下来的,是你们魔君硬要我下来的。你就这么对你们魔君的客人,也不怕他怪罪?”
绮凰双手撑着床板,悠悠的抬起头,阴冷一笑,竟真将她唬住了。
没想到,这回来的竟是个硬茬。老太太变了脸色,也害怕横生事端,不愿多做纠缠,蛮横道:“赶紧起身,还有半个时辰就该上学堂研习。若是迟到惹来惩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什么,还要上学堂?!绮凰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谁定的破规矩!
一番洗漱之后,绮凰跟着老太太向学堂方向走去。一路上所经之处,眼光异样,刚开始时让她有几分焦灼,习惯了之后倒也还好。
“这学堂里的学生,可都是我魔界名门正派家的子弟,你最好别乱说话。若是不小心惹了谁家的少爷小姐,”老妪说着,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正老实跟在她身后的绮凰,“谁也救不了你。”
虽是警告,绮凰却将重点放在里别的当面。魔界和“名门正派”这几个字凑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违和……这么想的,她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
老太太又是一个回头一个瞪眼,就当绮凰以为又要挨批评时,她却吐出两个字“到了”后便离开了。
绮凰在门口没站多久就进去了,她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怎么还能因为一些妖魔鬼怪害怕呢。
她记着老太太的话,也记着天帝的话,知道要低调行事,可总有一些人要跟她过不去。她刚进门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盯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剥开似的。
绮凰强装镇定,只当是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目光,在一处空位置坐了下来。耳边又开始传来那些大同小异的窃窃私语。
“诶,你看,这就是天庭来的交换使吧。”
“什么交换使啊,不就是人质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夜姬殿下要是得知此事,得气昏厥过去。”
夜姬?又是这个名字,绮凰这回留了个心眼,聚精会神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过为什么魔君殿下今年会把夜姬换出去了,看来她在殿下心里的位置不过如此嘛……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去跟她争争?”
“得了吧,这夜姬还没当上魔妃呢,就俨然一副魔界女主人的做派。百年来敢跟她争的女人都是什么下场你还不知道嘛?再说了,人家夜姬在殿下身边都多少年了,凭你也能撼动她的地位?我还是收收心,老老实实当个侧妃也挺好。”
“切,就你,想得倒挺美。多少魔界女子排着队往殿下身边凑,你也不看看自己凭什么。”
……
嚯,看不出来,这魔君还是块香饽饽呢。不过也是,论相貌论实力,他启零在魔界,不对,在三界都是一等一的。
绮凰正听的起兴,身后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流,她迅速侧了侧身子,勉强躲开,待回神过来,前方一颗红黑色的魔球将墙面撞出一个深坑,却依然在飞速转动。
好险,绮凰暗自庆幸。若是以往,这种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不过她现在肉体凡胎,这要是没躲过去,可就当场去世了。看来,这人质不好当啊。
后门一阵熙攘,听来应当就是惹事的那群人了:“嘿,你们看,她居然还能躲过我的魔球,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嘛。”
绮凰心绪已定,冷着脸起立转身,散发出令人压抑的气场,歪着头看好戏一般的看着后门一群嬉皮笑脸的男子。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人都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哟,怎么,还不服气了。”又一男子笑道。
绮凰并不接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阴沉,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在魔界生存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对自己的敌意居然那么大。看来想低调行事是没办法了,毕竟这身份如此。
最开始说话的男子一施法,将不远处的魔球召回,满脸未见一丝歉意,理所当然的笑道:“别生气嘛。这还只是刚开始,既然是人质,就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做好觉悟吧。”
“不过也是稀奇,魔君居然用夜姬换了一个草包,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
绮凰依旧冷笑着。但说实话,她现在并不知道该怎么招架这种场面,而且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不打算放过自己。周围算是看热闹的,在这种地方,也指望不上别人了。
“诶,邵昆,要不让她给咱们跳支舞吧。夜姬殿下不是说过吗,天界的女人最会这种魅惑人心的手段。”
“说得有道理啊,我还没见过天界的女人是怎么勾人的呢……”
话音刚落,整个学堂的学子都在跟着附和“是啊,跳一个嘛”“别那么小家子气嘛,让我们开开眼”……
一阵嬉笑调侃之声不断的环绕在绮凰耳边,若不是因为真身被封,她真想一把火烧了这破学堂。
绮凰黑着脸,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圈,一步,一步,朝那群男子靠近。她是真的生气了。不知为何,虽然明知绮凰没多少灵力,她身上散发的气场依然让他们害怕,甚至有种甘愿俯首称臣的冲动。
她在为首的那位名为“邵昆”的男子面前停下,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但目光藏刀,笑得狡猾而迷人:“这位‘邵昆’同学是吧,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你们魔界的人质。但别忘了,你们德高望重的夜姬殿下,也是人质。”
既然他们这么敬重这位“夜姬殿下”,那何不从此突破。
“你!”那名男子似乎被触动了,瞬间变了脸色,若不是被身后的人拦着,绮凰只怕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不一样的是,她是被你们魔君送出去的,”绮凰不紧不慢,听不出任何胆怯的意味,“而我,是你们魔君点名要的人。你质疑我,就是质疑他。魔君的话,天帝都要忌惮三分,而你却处处与我为难。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身居魔君之上?”
这张最无辜的脸上却挂着最危险的笑容,最温和的语气却说着最恐怖的话语。
此话一出,众人便瞬间慌了,邵昆颤抖着怒吼反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魔君的名讳也是你配提起的!”
她究竟知不知道魔君启零是怎样的人物?!
“你,”绮凰盯着邵昆,并没有被他的话撼动,只是脸上不见了笑容,又看向另一众妖魔,警告道,“或者你们,都可以动我,只要保证这辈子都不识‘后悔’二字。”
一时间,整个学堂落针有声。两侧窗槛轻纱扬起,风穿过学堂,翻起桌上书页,在这么多人在场时,这般场景显得静谧的诡异。
谁都无法想象,不过是一个沦落异地的人质,居然有着如此强大的气场和魄力。当然,众魔不过是一时被喝住罢了,心中还是不服气的。
就在此时,一位手捧教案的素衣男子走进,望了望堂上这般一点即燃的架势,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重重咳了几声,吼道:“怎么回事,都不打算上课了吗。”
“先生来了,大家快坐好。”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看热闹的学子纷纷转身,对峙的人群也迅速散了,邵昆理了理衣襟,看着绮凰冷哼一声也朝自己的座位大步流星。
绮凰松了口气,很庆幸有了台阶,也回到位置,就在她希望别再惹出什么幺蛾子时,那名素衣先生竟在她跟前停步。
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看来,今日是不好过了。
先生一手拿着书籍,一手背于身后,轻蔑的扫视了一圈绮凰,而后睥睨道:“你就是天上来的那个?”
“是。”算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遭到哪去。绮凰此时已经有点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你今天不用上课,魔君吩咐你去巡视后山。”这位先生似乎连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傲慢的很。这魔界的人还真是不留余力的给她下马威。
绮凰重重的拍了拍案桌,又无奈又气恼,要上课也就罢了,还要干活?这哪是来当人质了,分明是苦工。她起身,不服气的冷嘲:“你们魔界还真是资源紧缺。”
说罢,便也头都不回的离开了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