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已经醒过来了。
这几天小护士时时跑过来观察一下,中间还紧急送进过一次急诊室。
我也越发感觉到不对劲。
李哥和我说好的“小事故”呢?
这都快要成谋杀案件了!
岳父岳母也一直在问凶手有没有抓到,我也只能含糊其辞,蒙混过去。
我也有再翻看拷贝下来的摄像头录像。
李哥驾车冲出去的架势……
真的有些可怕。
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妻子醒了。
我坐在她的床边看着她。
妻子的氧气罩已经去掉了,但仍然还是面无血色,高挺的琼鼻仿佛呼不过气,只能微张着惨白的小嘴,微微的吸吐空气。
不施粉黛,却还犹如西子捧心,娇弱如同杨柳枝条,易碎如同风中百合。
丈母娘煲了鸡汤,我拿着小勺一点点喂着妻子。
勺子递到嘴边,妻子才张开小嘴,一点一点的吸取着。
妻子安安静静的样子,我真的特别喜欢。
要是妻子永远都是这样文静,不去歌厅酒吧那些地方瞎鬼混,那该有多好。
就是可惜。
我看着妻子犹如白瓷一般的脸颊。
这样的妻子,已经被弄脏了。
这番白皙平静下面,曾经是怎样的妖魔乱舞,又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
也不敢去想。
因为只要我稍稍去相信,就会忍不住将这陶瓷一般的妻子摔碎。
摔得一片稀烂,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将勺子递到嘴边,她没有张开嘴。
她也像我那样,直勾勾的望着我。
妻子的瞳孔很大,原先应该是很亮的,现在却黯淡无光。
妻子直愣愣的目光盯得我有些发怵。
“怎么啦,是吃饱了吗?”
我试图让我的声音尽可能显得温柔一些。
毕竟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文初……”
妻子的嘴唇微启,声音轻柔飘出。
“怎么了?”
我握住她的手。妻子的手心冰凉,柔若无骨,却又无力的被我握住。
“文初……我好怕……”
“不怕不怕。有我在。”
“文初,我好怕会失去你……”
“这……”
妻子消瘦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不怕不怕,有……我在……”我想要抱住妻子,却又想起灯红酒绿下她的身影。
双手悬停在半空中,最终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我的妻子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妻子吗?
我不知道。
我开始想要有些知道妻子的过去了。
她的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
纸醉金迷中,又有多少荒唐事?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出家人讲究的红粉骷髅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因为有些人的皮囊再漂亮,低下也是一团肮脏。
清不去的肮脏。
妻子小声的啜泣起来。
眼泪也流的满脸都是。
站在门口的妻子的表妹伸头看了一眼,瞧了瞧没有动静的我,又张望了一眼妻子,还是没有进来,又蹲回了门口。
妻子的表妹是丈母娘找过来的,让她来二十四小时照顾妻子。
表妹是个乡下的丫头,衣着土气打扮土气,像个野丫头。
父母双亡,也没有在上学,现在就寄宿在我丈母娘家。
正好被指派过来照顾重病在床的妻子。
“不要哭了。”
妻子哭的梨花带雨,我却没有一丝同情和想要安慰她。
但毕竟,我是个“好男人”。
“别哭坏了身子——你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呢。”
一说到这,妻子又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文、文初,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要?”我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反问道:“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你不是之前还说,想要一个孩子的吗?”
“我是说,我们的孩子……”妻子的声音越说越小。
“对啊,我们的孩子。”我接着说道。
妻子不说话了。
我的心头一顿发闷,有点生气妻子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是不肯说实话。
我很快又有火头从心里升起,直呛喉咙。
行行行,继续瞒吧。
我也装作不知道,就等着你把孩子生下来吧。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的,把真相全都摆放在你的面前!
我有些不想再看着妻子了。
心中生厌,我站起身来,一边说道:“行了,就这样吧。好好养好身体,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孩子。”
我走到门口,盘坐在地上的表妹昂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我。
表妹乍一看脸上乌黑,鼻尖上都是雀斑,但是细看,五官还是很精致的。
毕竟有这和我妻子相似的基因。
表妹像只怕生的小兽,我对她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对年纪小的女孩子这样做,总能降低她们的戒心。
表妹下意识的将头缩回去,我的手掌摸了个空。
表妹对我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一副我很不好惹的模样。
我被表妹这幅模样下意识的逗笑出了声,手掌反而是继续快速搭在她的头顶上,反复搓了两下。
表妹的发质很糟糕,枯黄粗糙,但却意外的不脏。
或许是妻子听到了我的笑声,她用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表妹”,表妹便低着头,从我身边蹿了过去。
还不忘带上病房的门,将我阻隔在门外。
这丫头。
我不禁摇了摇头。
表妹的身世很糟糕,小时候就跟着父母在农场乡下种田,后来她的父母意外身亡,这才被接到了妻子的父母家。
虽然说表妹是丈母娘娘家人,但是据我观察,表妹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那消瘦的小身板和没有营养的头发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走出医院,却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蒋文初!”
我回头寻声看去,却看到了两个令我意外的人。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很诧异。
我的父母一直在省外的老家,家里面开了一个小店,日子过得安稳。
平时有什么事情也都是视频电话联系,现在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而且还是在医院……
我感到有些糟糕。
也不算是出乎我的意料,但确实是我最害怕也是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柏洁在哪个病房?文初你也真是的,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你怎么还不告诉我们!”
我父母一上来就埋怨起来,我的心却在一点一点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