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走到城门口,王天来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两个青年,脸上浮现大仇得报的快意笑容,王宗的焦尸还存放在棺椁中,他要拿这二人的人头祭奠爱子。
周围百姓看见那两个青年,流露出不忍的目光,昨夜他们还在大肆庆祝,想不到一天时间不到,这两个流寇,不,这两个为民除害的义士就被抓了。
那些来迟一步的江湖豪侠,见两个流寇伏法,含笑对着小队众人抱拳,羡慕不已,暗道那几个修士走了狗屎运,能够跟着静心寺和落霞观混侠名。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为不能加入那擒贼小队,不能进一步宣扬自己的侠名而遗憾。
王天来整了整衣襟,快步上前,就连他也没想到,落霞观会和静心寺联手,而且还能将人带回来交给自己处置。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当然不会让二人轻易就这么死去,已经想好如何在砍下两颗头颅前好好将这两个胆大包天恶徒折磨一番,让他们生不如死,这样才能出心中那口恶气。
“大师、道长真乃我五马县正道支柱,恶徒终于伏法,我代五马县百姓向二位道谢了。”
王天来躬身一拜,然后左手往后一招,那些军士齐齐呐喊起来:“正道昌盛,恶徒伏诛……”
这两句话不断重复,一声大过一声。
充满恨意的目光从身上掠过,莫飞只是冷笑,那些军士都是中年汉子,声音自然洪亮,可百姓们无一人应和,这王天来竟然还能恬不知耻的说出什么“代表五马县百姓”这样的话来。
此刻他身上没有雷火符,也没有积分,但是他却丝毫不惧,反而胆气更足,挑衅的看向这位卑躬屈膝的县主,仿佛就像是王天来在向他行礼一样。
王天来直起身子,终于发现不对劲,那杀死自己儿子的流寇正在以鼻孔看着自己,而这一道一佛脸上的笑容也是冷冷的,对这样的吹捧奉承好像很不满意。不光如此,这群擒贼修士脸上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
他连忙挥手制止了喊口号的军士。
“韩道长这是?”
韩道长斜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懒得搭话。
一头雾水的王天来又向净空禅师投去询问的眼神,“净空禅师,这二人可以,呃,请问这二人如何处置……”
他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群人。心中犹在疑惑:“这些以正道自居的人不是喜欢被人吹捧吗,不是喜欢到处宣扬自己的侠名吗?”
“阿弥陀佛”净空禅师看着这个县主,脸上终于有了些慈悲之色,暗道:你倒还不是太笨,没有说出“这二人可以交给我处置”这样的话来,口上极为和善的应道:“这二人如何处理,等郁阳府来人再做决断。”
一旁的韩道长不耐烦道:“我们一路奔波,不请我们去你那王府喝杯茶?”
这事自然是他和净空禅师商量好的,知道莫飞拥有强大的魂力之后,不光是他和净空禅师,就连那几个游历的修士都是热情邀请莫飞加入他们宗门。
莫飞已经成为香饽饽,他又怎么会将二人交给这肥头猪脑的王天来。
何况昨夜那些出入酒楼的弟子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虽然没有探听出二人逃走的方向,却是知道了莫飞和方秀才并非是滥杀之人,只杀了王天来的儿子和那个偷袭的军官二人。
王天来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自是清楚,为了将莫飞拉拢到自己阵营,他已是下定决心要连王天来一起收拾了。
不过此事却不能由他们出面,除了儒门外,道佛两门一向不干预朝政,免得落人口实。他和净空已经商量好,向那郁阳府之人施压,让郁阳府将王天来这县主之职给撤了。
王天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但听完净空禅师的话也是心头一凛,冲韩道长尬笑了两声,“道长说笑了,是王家府邸,这王府二字本官,哦不,在下可是不敢乱用。”
口中一边说着招呼不周,一边在前带路。这才知道,平日里自己做的那些事根本就逃不过落霞观和静心寺的眼睛,昨晚他秘密派人前往郁阳府求援,现在人都还没回来,这个大光头就已经知道了。
那些江湖豪侠自然也是在王天来的邀请之列,倒是那些百姓齐齐聚在王府门前,军士叱喝不走。
王天来脸色变了一变,随即打了个哈哈:“百姓们也很是关心这两个恶徒的下场啊,哈哈。”余光瞥见韩道长和净空禅师脸上全无笑意,心微微一跳。突然有些慌乱起来。
直到莫飞和方秀才被簇拥进厅中,坐在韩道长下首位置之时,王天来心中那一丝不妙终于被证实,除了后来的那群修士面带疑惑之外,和韩道长一起的那些修士竟然都是神色如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茶水送上,韩道长面带微笑,转头冲莫飞道:“莫小友,之前我在山上的提议考虑得怎么样了……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向清微道场举荐你,不光可以绘制你喜欢的符箓,还有无数道门功法供你挑选。”
对面的净空禅师也不甘落后,道:“小友胸怀正义,慧根不浅,还是和佛门更有缘一些。入我佛门,自修无上功德,贫僧亦可以举荐你加入小光明寺……”
二人热切拉拢莫飞,身为主人的王天来反倒被晾在一旁。
王天来脸上布满阴霾,吩咐几名家仆伺候,自己走了出去。如今他再看不清这局势,那也太蠢了点,只盼郁阳府快点来人,自己抢先诉苦一番,说什么也要让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偿命。
夕阳的余晖中,东面天际出现白色毫光,半刻钟时间,毫光渐渐变成一道白色流光,到五马县上空之时微微一顿,向王家府邸飞来。
早就有眼尖的修士看见这道流光,此刻所有人都站在厅外的院中。
腾空而行,只有开窍境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他们当然不敢怠慢。
王天来躬身垂首,心中大喜,没想到能够惊动郁阳府开窍境的官员。那团复仇之火又重新燃烧起来,而且更加旺盛。
韩道长和净空禅师不过先天境的修为,实力的差距,导致他们不可能左右开窍境的官员决断,至于如何将恶人杀子这个故事讲得凄婉哀绝,闻者落泪,他早已打好腹稿。
来人身前漂浮着一张薄薄书页,那白色光芒正是书页发出。面上古井不波,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淡蓝色素面绸衫在风中翻飞,却又添了几分风流姿态,俯视着院中众人。
落到地上,周身那股浩荡气息一敛,现出一副青年儒生模样来,语气温和道:“谁是五马县县主?”
看清来人打扮,王天来怔在原地,像是失了魂一样,直到身后家仆低声提醒,这才结结巴巴应道:“下,下,下官是。”
儒生打扮的官员,天枪王朝中只有出身儒门的官员,来人身份不言自明。儒,道,佛三教同气连枝,韩道长和净空禅师若是执意要保下那两个杀死自己儿子的恶徒,这位出身儒门的官员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此刻他的复仇之念彻底断绝,一切已成空谈。
来人正是儒门在郁阳府担任监正的怀书远。
儒门以匡扶正道济世为宗旨,不仅在各个地方开设儒门经院,还有不少儒门中人入朝为官,天枪王朝右相文载长,是一位儒门大儒,在各府设有监正一职,主要处理王朝和门派之间事务。
听说有可能是道门中人扮作流寇作乱,郁阳府府主自是不敢轻易开罪道门,所以直接派这位出身儒门的监正前来了。
怀书远微微点头,问道:“那作乱的流寇往哪逃了?”
有人回道:“已经抓到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一声冷哼,怀书远转眼一瞄,微微一笑,朝韩道长和净空禅师走来。
“在下是清河书院的弟子怀书远,两位是五马县主事的道长和主持吧。”
他年龄虽小,但是举止得体,修为虽然比先天境的韩道长和净空禅师高,仍然执后辈之礼,朝二人拱手一拜。
韩道长脸上冷色稍收,同净空禅师一起还礼。
怀书远刚才听见这位道长冷哼,现在又看到对方面露不悦,心中知道此事只怕有些内幕,但他此刻代表的是郁阳府,也不好低声询问二人,仍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的样子道:“那流寇现在关在何处,押上来待本官细细审问一番……呃,流寇使用大量道门符箓,此事牵扯到道门,还请这位道长协助本官审问。”
韩道长又是重重哼了一声,正要开口,道袍却被人狠狠拽了两下,眼角余光看见净空禅师面上仍是一副慈悲之色,眼睛却斜向年轻儒生,目光一转,只见怀书远面带微笑望着自己,顿时心领神会,“此事我道门责无旁贷,必当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