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泛滥到疯狂的地步会变成什么样？

那就是真实地狱。

阳昕小时候曾看过一篇疯狂科学家在实验室里把人类改造成半人半机械怪物的故事，其中用阴森笔触所描绘的凄切场景，一度成为了童年的阴影。

而她现在所处的，要比故事中所能想象到的极限，更渗人十分。

几颗线路老化闪着昏黄光线的灯泡，充当着这条狭窄走廊为数不多的光源。

就像一座条件最恶劣的流浪狗收容站，两侧各是一排锈迹斑斑的金属笼子。

血腥味，尿骚味，排泄物和呕吐物混杂在一起，呻吟和机器咔嚓声此起彼伏。

用塑料折叠管道代替脖子的男人在大口吞咽着糊状物。

整个下半身是章鱼触手状金属构造的老头在攀爬墙壁。

腹部掏空塞满了精密齿轮机关的少年在栅栏前呕吐。

阳昕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她经过了某个笼子。

笼子里似乎空无一人，只有暗处放着一个金属落地挂衣架，上面有一顶粉色帽子。

突然挂衣架开始了移动，阳昕的瞳孔猛地一缩。

决不能在这里久待，决不能再看向那个东西！

这本能在大脑中敲响的警钟，在头盖骨里回荡着。

即使心脏疯狂响起人类理性极限的警报，阳昕仍然忍不住打量了那个铁笼。

“挂衣架”的帽子径直水平转了过来，竟是半张男孩的脸！

男孩鼻子以下的整个下颌被一排尖锐机械牙齿代替，“嘴巴”大张成直角。

刚才看到的粉红色帽子，竟是他透明假体头盖骨下，暴露出的鲜活大脑！

他的躯干和四肢，用几条细细长长的金属棍子代替。

男孩看到阳昕，啪嗒一下扭转了金属棍子的四肢，齐齐放了下去，载着中央的头颅向阳昕移动过去，活像一只机械蜘蛛，地板一下下敲击出“哒、哒”的响声。

“妈……妈妈！”男孩晃动着蜘蛛般的躯体，发出混合了电子嘈杂声的婴儿尖叫。

阳昕大喘着粗气，飞奔出了下级角斗士走廊。

像一万根针扎进了大脑，她的胃在抽搐，又吐不出来。

擦了下沁出的冷汗，抚平狂跳的心脏，阳昕全身靠在一堵洁白墙面上，脱力得滑了下去。

“唔——”

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后，就感到了肋骨断裂处传来的疼痛。

该死的，毕竟这副躯体刚受过致命伤，哪怕用一炁化生大幅度恢复，骨折也没有那么快痊愈。

地狱的哀嚎和味道没继续传来，阳昕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幸好我没住在那。”

这是发自人类本能的庆幸。

预备角斗士统一住在集体宿舍，每天打杂和训练。

角斗场根据战绩来决定角斗士的待遇，而少女的首战便是前首席拉斯，至于为什么会安排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一定是比尔德为了吸引观众的眼球。

“你看见了吧，那个可怜小男孩。”佝偻老太太推着装满浆糊的餐车，头也不抬地说道。

“他，是怎么贩卖过来的？”奴隶几乎都是犯人和流民，男孩的来历，让阳昕不敢想象。

“他妈妈是妓女，在他六岁就送进来了。”苍老干哑的嗓子习以为常地讲着，“比尔德曾是她的客人，她就把孩子丢进了角斗场，说是他的后代。”

“可这个孩子……”

“嗨，要真是他的孩子，比尔德怎么会把他变成这幅鬼样子来取悦观众。”老太太边说边把餐车推向了下层角斗士大门。

“让我陪你吧！”阳昕十分担心她被惊吓。

“不必了，好孩子，我是个瞎的。”老太太笑眯眯地抬起脸，像老树皮上挖出了两个黑窟窿。

阳昕越深入思索，就越发现，这个角斗场，是个大黑洞。

里面什么都有，除了希望。

她还尚未明白，这整个世界，亦是如此。

当务之急要为生存找到出路。

角斗场绝不宜久留，一定要逃出去。

但这个世界的记忆，她有限得可怜，手头缺少很多东西：关于这边的知识，金钱，武装，医药和食物。

这次复生般地大量用炁，加上剧烈战斗，体能急需恢复，换句话说，需要吃大量食物！

阳昕决定去找她的老板，比尔德。反侦察课上讲过，对付这种老狐狸油腔滑调，表现成热血无脑的样子，更好搞定。

“喂！比尔德！”阳昕一脚踹开了办公室大门，金灿灿的装修晃得她睁不开眼，“老板，你的品味真有钱！”

看清破门的来者，比尔德隐约的怒气脸迅速绽开了花，“这不是我的大红人女武神嘛！”

阳昕大刺刺地一屁股坐进沙发，又软又弹。

比尔德立刻高分贝大喊，小胡子乱颤：“把剑放一边去！这沙发可是贵重的真皮货！”

“还有你这脏兮兮的一身破烂！怎么还不给我换了！”

阳昕从银质食盆中顺手抓起两颗球形果实，一左一右大嚼特嚼，好甜！

她边翘着二郎腿边用无赖的口吻不满道：“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说好我打完了就能当首席，结果现在房间没给我，衣服和餐食也没给我，这肋骨还伤着，这叫我怎么给你打下场比赛？”

一听这话，比尔德就知道这小丫头论功讨赏来了。

“首席的待遇当然有，不过历任的首席都是男人，全替换成女人的用品，自然要多费些时间。”

“没差，直接住就行，需要的东西我就自个儿买去！”阳昕又迅速塞进嘴里三块糕点，毫无形象地大声吧唧嘴，惹得比尔德不停皱眉。

“你可是我的奴隶，那怎么行！”

“拉倒吧，那个拉斯天天寻欢作乐，你说过他一句？”阳昕咽下最后一口，大摇大摆走到比尔德桌前，左手掐腰右手敲了敲桌面，“老板，虽说你是主人，我是仆，但咱们现在又多了合作关系，只要你跟我合作，我就让这里的收入翻倍！”

“怎么合作？”听到收入翻倍，比尔德连忙凑上去。

“大力宣传独一无二的少女武神，接下来会干翻一个个恶人的激情故事！”

比尔德哈哈一乐，观众总喜欢这种戏剧化的对决，这个丫头倒清楚自己的价值。

“那么，你想要什么？”问到这，比尔德扭动黄金义眼，内藏着精明的审视，他要确认养得是一头听话的凶犬，还是会反扑的野兽。

“我想要的还用问吗？”阳昕噗嗤轻笑，“当然是供我享受的金钱和自由啊！我这种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接下来不享受人生，你说还能做什么？”

阳昕眨了眨发亮的黑眼睛，饥饿的肚皮也很合事宜地叫了三声。

比尔德了然地点头微笑。

看来生意做得久，难免就有职业病。这个丫头仇也复了，人气也有了，她除了打架赚钱享受，区区一个女奴隶还能有什么追求？

“好，我接受。” 思索片刻后，比尔德依依不舍地拿出了一枚银白色手环，“戴上这个手环，内部的采血器，会对你进行绑定。”

阳昕套进了左手，果然感到一下痒痛，手环发出了电子女音：“生体信息采集完毕，已绑定。”

接着投射出一个立体操作界面，“本手环已接通生物能供电，现在请用户输入个人信息。”

阳昕根据指示输入了信息。

“基本信息已录入，姓名：yang xin，性别：女性，生体年龄：17岁，生体编号：1565728。”

“这可是晶谷城出品的高级货，弹性合金商业手环，号称永不损毁！普通平民可买不起，既然以后是合作伙伴，这便是我的一点诚意，里面转了你上场比赛四成的利润，怎么样？”

阳昕看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心中暗笑，无商不奸，总利润又不会真告诉我，谁不知道你私底下打了多少回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