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五年就这样过去了。
“小师妹,你又在劈柴啊?”剑符宗的厨房后院内,一位十岁少女正手握一柄靛青色长剑,目光专注,神情严肃的劈柴,而她身边,青符摇着他的折扇悠哉悠哉地旁观。
一道剑光划下,竖起来的木柴瞬间被劈得四分五裂,少女面色不动,干脆利落的使出另一道剑气,其中隐隐带着狠绝,“我这是修炼!”
“啪——”又劈了一块。
青符神情散漫,开口问道:“用得着这么拼吗?天天额外给自己加作业。”
少女闻言扭头,露出和许多多八分相似的面容,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至下巴,许多多抿唇,不,或许应该叫许梦,“爹爹说,只要我突破许家剑第三重,就准我下山。”
声音带上一丝哽咽,只有下了山,才能去白丹观救桑娃啊,他还在哪里等我。
青符默了一瞬,他这小师妹,至神智清醒以来,就心心念念着下山,可剑符宗门规第一条就是,剑符宗弟子暂无自保能力者,绝不可下山。
无奈的是,小师妹缠得极紧,师父他老人家也只好允她一诺,等她突破许家剑第三重,便可让她随同自己下山。
内心无奈叹息一声,青符收起手中折扇,从宽大衣袖中翻翻找找,掏出一支嫩粉色步摇:“这是我从山下特意带回来给你的。”
许梦瞟了一眼青符手心的步摇,满脸都是看透了的表情:“你想用它换一顿麻辣香锅?这支步摇又是哪家小姐给你的?”
“……”青符沉默,这步摇的确是他路过山下小镇时一位小姐扔给他的,他瞧着好看,便收下了。
至于麻辣香锅嘛……青符扬起灿烂的笑容,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师妹,两月未见,你也犒劳一下师兄嘛,就当为我接风洗尘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冷漠,摊开白嫩的手掌:“按照惯例,给钱。”
青符:“……”
他这小师妹简直就是掉钱眼里了,平日里不爱衣裳发饰,只爱银子和灵丹妙药。
犹记她去年过生辰,慕妙师妹问她喜欢甚么,结果人家一脸认真:“师姐,我喜欢银子,如果有什么能治百病的灵丹妙药更好。”
慕妙:“……”
颇为肉痛的掏出一锭银子,青符很是无奈:“也不知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做甚么。”
五两银子一顿麻辣香锅,贵哟!
许梦喜滋滋的把银子装入她的储物袋,“当富婆的快乐你不懂。”
她查探过了,蓬莱山阁有一位爱银子的仙者,医术高超,能起死人肉白骨、治经脉补修为,等她攒够了银子,她要带桑娃去治他的左眼。
说起桑娃,许梦内心酸涩,也不知道他在白丹观如何了,如今他也有十一岁了。
那日她在寺庙昏迷过去后,灵魂就融入了许梦的躯壳内。剑符宗分为剑宗、符宗两大派,由一个总宗主统领,而许梦的爹爹,则是剑宗的分宗主——许绍峙。
剑符宗上下皆知,剑宗分主许绍峙之女,形似木偶人,即出生起,就不会哭,亦不会笑。
后来许多多成为许梦,神智并未立刻清醒,又疯疯癫癫了三年,直到有一次她不慎落入了池塘,差点命悬一线,这才清醒过来。
现在想想,也是命大。
她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让剑符宗众人相信,她不再是疯子,等她被解了禁,急急忙忙的想下山时,又被剑符宗门规阻了路。
不过快了,许梦摸了摸手中的储物袋,再过两个月,她就能突破许家剑第三重了。
加油!许梦给自己鼓劲,随后转身走向厨房,和煦的日光洒落在少女的身上,在地上映出一道纤细的黑影。
剑符宗今日阳光正好,未来一片明媚……
“桑奴——”沙哑阴森的声音在丹房幽幽响起。
未等他继续说什么,早已等候多时的夜子桑识趣的拿起面前的匕首,露出满是狰狞伤痕的手臂,利刃划破薄薄的皮肤,红色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入白瓷碗中。
身着靛色蓝袍的道长闭着眼睛跪坐在灰色蒲团上,而他的面前,鸾金色的丹炉正冒出缕缕黑烟。
半碗已到,夜子桑跪地匍匐前行到道长面前,双手恭敬的呈上盛有血液的白瓷碗。
“主子。”
道长微微颔首,起身接过白瓷碗,腥甜的液体被尽数倒入丹炉,带出更浓郁的黑烟,颧骨尖突的面上终于扯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白瓷碗被随意扔下,道长回头瞥见夜子桑垂首跪在原地,黑烟缭绕中,半张精致的侧脸迷蒙又诱人。
干枯粗砾的手指轻轻勾起夜子桑的尖细下巴,眼前人静静垂眸看地,眉眼柔和,面上是一幅乖巧神色。
目光在他脸上游移,触及夜子桑遮掩面容的半块粗布时,道长半是痴迷半是遗憾:“可惜了,毁了半张脸……”
说罢,似乎想起了什么,勾着下巴的手指往旁边一甩,夜子桑顺势倒地,道长厌恶挥袖:“滚!”
“是。”
夜子桑伏首拜礼,浅浅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白瓷碗退下。
“哟,桑奴出来了?”门外,一位十三岁的阴柔少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还有一位比他年纪略小的少年隐藏在他身后的阴影里。
阴柔少年走到夜子桑面前,抬脚踹上他的膝盖:“怎么?现在连师兄都不叫了?”
夜子桑吃痛,随后神色不变的躬身拜礼,“三师兄。”
“说,你在里面这么长时间干什么?”卫霏不依不饶。
啊,这人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他头疼。
夜子桑稍稍皱眉,垂眸掩住眼中的阴鸷,声音平淡:“助师父炼丹。”
“助师父炼丹要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是在里面勾引师父呢!
目光落在夜子桑的眉眼,心中的恼火更甚,卫霖作势要打他,不料手臂被身后人拉住。
面容干净的少年柔柔出声:“三师兄,别脏了你的手。”
“况且……”少年声音带上一丝颤抖,“你忘了五师兄了吗?”
卫霖一惊,是了,上次五师弟打了桑奴一顿,没过几天,他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入了后院的井里,没等救上来就死了。
观里的人都说,这人是个灾星,晦气得很。
到底是十三岁的少年,卫霖有些怕了。
“哼!这次暂且放过你,卫容,我们走!”
夜子桑乖巧的站到一旁,让出一条道来,卫霖厌恶地皱了下眉头,脚步匆匆的向丹房走去
身后的少年亦步亦趋得跟上,路过桑娃时,和他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同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