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王氏离开了秦昊母子两人的住所，一路上神色慌张，脸色苍白。柱子跟在她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回到自己宽阔明亮的房间，元王氏甩手关上房门，仿佛脱力一般坐到椅子上，拼命喘着粗气，眼神颇显慌乱。“这个小杂种怎么变得如此张扬了，竟然以儒学之理压我，刚才差点着了他的道。不过他想要参加县试，哼！”元王氏扭曲的脸上露出凶恶的表情，仿佛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恶魔。元轩看到元王氏被自己唬住，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当时他脑中忽然跳出儒学中的这个典籍，又见到元王氏咄咄逼人，所以头脑一热，不顾她的身份，以儒家学说反驳。“轩儿，你·····你······怎么敢那样和大夫人说话？”元轩的母亲此时脸色也是极其苍白，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元轩的母亲只是一个丫鬟出身，甚至没有真正的姓名，小时候主人家为她取名孙柔，虽然她为元家生了儿子，但是她却不敢称“元孙氏”。她只是一个下人，没有权利，没有地位。刚才元轩太强势了，如果元王氏不管不顾，直接命人惩罚他们母子，恐怕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出面，更不要说到县衙理论。元轩听到娘亲的话，深吸一口气，稳定心情。接着转身轻笑，表现的很轻松，拉着娘亲冰凉粗糙的双手，轻声道：“娘亲，您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您。五天后我一定会参加县试，到时候一定会得到文位，然后我就带您离开元家。”孙柔脸上也露出疑惑的神色，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她感到自己的儿子这一次被大夫人打了之后好像变了很多，和以前完全是两个样子。元轩看到孙柔疑惑的神色，心中一颤。知子莫若母，孙柔一定发现什么了。不过元轩并不担心，因为现在他就是元轩，不过还是不能让孙柔怀疑，随即笑道：“娘亲，您放心，我心中有数。”孙柔还是不放心，刚想要说什么。元轩却转移了话题，说道：“娘亲，您一定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就去厨房给您拿吃的。”元轩心中感到十分的伤悲，他们母子甚至没有吃过饱饭，而且吃的都是野菜粗康，至于厨房中的那些白米肉食，他们甚至没有吃过一次。现在元轩就要为自己为娘亲去厨房拿吃食，看谁还敢阻拦他！这一次他要一鸣惊人！孙柔脸色瞬变，紧紧拉着元轩的双手，劝解道：“轩儿，不要鲁莽，他们会打你的。”

元轩冷笑，想起小时候去厨房偷吃的被下人打断腿的经历。不过他只是冷笑一声，说道：“这一次他们不敢打我了。”“娘亲，您放心。就连大夫人我都不怕，还会怕几个下人吗？您就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回来。”元轩说完就跑出昏暗的茅草屋，径直走向厨房。孙柔看着儿子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轩儿好像长大了·····现在正是早上吃饭之时，厨房刚刚做好了饭食。“快点！这是老爷的早饭，现在马上送去！”“这是小少爷的热粥，立刻送去，要是凉了小少爷喝了生病，我打断你的腿！”

···········

厨房中传出管事的呵斥声。元轩冷笑一声，抬脚走进厨房。元轩还未进入厨房，却喊出一道洪亮的声音：“我和母亲的早饭在哪里？不用你们送了，我亲自来拿了！”闻声，厨房中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闭上嘴巴，呆呆地看着厨房门外朝阳下瘦弱的少年。过了好一会儿，厨房管事王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元轩！你··你··竟然胆敢来厨房？你的皮肉又痒痒了吗？”王二一身灰布衣服，一张驴脸长满了麻子，指着元轩大声喊道。同时他的脸色涨红，心中有点不解为什么元轩怎么还敢来这里。其他人也好奇的看着一身钉满补丁粗布衣服的元轩，眼中浮现出不同的神色，嘲笑、疑惑、厌恶或同情·········但是没有一点和善的眼神。元轩脸色阴沉，王二就是当年打断他的腿的下人，平日里也和柱子一样经常欺辱他。现在他又提起这件事，元轩突然心中怒火冲天，双眼如炬，朗声道：“王二！你不过是元家的一条狗，竟敢在这里乱咬人，是不是想要试试元家的家法啊？”

家法？不管是儒家还是其他学派讲究的就是制度，特别是儒家尊卑分明。每家都有自家的家法，处罚的就是不尊教化之人，而元家身为祁县大户，家法更加严明。下人们听到家法往往腿肚子都打颤。王二如果面对的是元家的其他少年，当然不敢如此放肆，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野种，只是元昊因一次醉酒意外生下的一个弃儿，没有身份，没有权利，任人欺辱。现在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拿家法吓唬他，他顿时火冒三丈，抓起旁边的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要去打元轩。“小杂种！你竟然来这里对我说教！看我不打死你！”元轩脸色一冷，看着王二手中的棍子丝毫不惧，没有逃跑，反而上前一步，口中大喊：“不管怎么说，我是元家之人。你身为下人骂我小杂种，就是以下犯上，按照家法应打五十藤条！”王二一听这话脸色更红，双手紧握木棍，为自己助威，心中告诉自己元轩只是一个弃儿，没有人会在意他。同时将他手中的棍子抬起，作势就要打在元轩的身上。元轩眼睛不眨，反而瞪得圆鼓鼓的，目视王二，继续朗声道：“你身为下人，非贵非贤，今日若是真的打了我，按照家法一定会被直接处死；今天早上大夫人去我那里闹事，违背儒家之道，她身为妇人，我饶恕于她。今日我看你是不是有胆子不要命了！”棍子已经快要打到了元轩的头顶上，但却没有继续打下去，而是停在了半空。王二以及在场的所有下人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元轩，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大夫人竟然被元轩定为不尊儒家之道，这可是天下共诛之罪。这··这是大夫人都栽在了元轩的手中。

王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瞬间涌出，握着棍子的双手溢出汗水。大夫人前去滋事就是因为他告诉大夫人这件事，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元轩并没有说谎。大夫人都栽了，他还想对付元轩？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眼中闪烁着惊慌的神色，看着元轩毫无畏惧的眼神，他心中害怕了。立刻将半空的棍子放下来，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其他人也面露惊骇，低下脑袋，却时不时偷偷看元轩两眼。元轩双眼扫视一周，那些抬眼的下人对上秦昊的眼睛，心底一颤，立刻低头，脸色苍白。不知眼前的这个少年为什么突然间变得如此强势。“五日后我会参加县试，到时候一定会得文位，成童生。也不会再在这秦家住下去。但是这几天你们要将我和娘亲的饭食做好送去，我也不会与你们追究！否则····”元轩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所有人一听后背汗水直涌。“听明白了吗？”元轩怒视王二，声提八调。王二吓了一跳，用袖子擦擦脸上汗水，立刻不停的点头道：“是·····是。”元轩冷哼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个食盘，上面放上两碗热粥，又拿上六个烙饼，脸色冷酷的走出厨房，向自己的茅草屋缓步走去。厨房中所有下人注视着元轩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元轩口中的儒家教化和家法都是大山，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喘不过气。现在元轩离开，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元轩离开了一会儿，众人依旧有点缓不过神。

“王二！王二！小少爷饿了！你今天做什么呢？还不给老爷少爷们去送饭？”忽然一道喊声将众人惊醒，好像被泼了一盘凉水。王二也反应过来，用袖子混乱擦擦脸上的汗水，然后朝外面喊一句：“知道了，三哥！马上就去！”然后接着对在场等着送饭的下人说道：“快快！立刻将饭食给主人送去！”“是！”“是！”

·············

元轩自然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他带热腾腾的饭食回到阴冷的茅草屋。孙柔已经将元轩摔在地上的热粥和大碗碎片收拾了起来，看到元轩手中的饭食，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立刻迎上去，上下打量元轩，急忙问道：“轩儿，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打你吧？”孙柔首先看的不是秦昊手中的饭食，而是秦昊的身体，让秦昊心中暖洋洋的，他将手中热腾腾的饭食送到孙柔手中，然后笑道：“娘亲，我没有事。您快点吃早饭吧。”孙柔看了一会儿，的确发现元轩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心的看向元轩手上的饭食，热腾腾的粥，油滋滋的烙饼，她吞了口口水，移开目光，说道：“轩儿，你快要县试了，一天吃一个烙饼，到时候考上童生！”元轩明白娘亲的心意，他想笑好让娘亲开心，可是却笑不出口。他摇着头坚定的说道：“娘亲，你放心，这几天他们每天都会为我们做饭的，以后您不用做饭了，我每天都会去将我们的饭食拿回来。”孙柔脸上一惊，惊呼一声：“什么？每天为我们做饭？他们怎么···”“娘亲，你不用管了。轩儿已经长大了，以后这些杂事就让轩儿去做吧。来，我们一起吃！”元轩不想多说什么，拉着孙柔坐下，拿起一张还温热的烙饼送到孙柔手中。孙柔看着手上的烙饼，泪水瞬间涌出，心中有说不出的欣慰，看着元轩真心的说道：“我的轩儿真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