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林明月的大伯林建党和大伯母李敏还在睡觉,就被林春华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还没睡够的李敏不耐烦地踢了踢林建党的屁股,“你闺女叫你呢,还不去开门?”
林建党向来是对老婆唯命是从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立刻套了个短袖短裤去开门。
门打开,林建党便看到林春华惊慌失措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两只眼睛也红肿的厉害,他不由蹙起了眉头,“春华,你这是咋了?大早上地哭成这样?”
林春华边擦眼泪边哭着说:“爹,婷婷她……她……你还是去看看吧。”
林春华吞吞吐吐地,也没说出个原由来,但听这意思是二女儿出了什么事,可把林建党给急坏了,他大步往林春华和林婷婷的屋子走去。
听见父女俩谈话的李敏也不再睡了,慌忙穿好衣服走出屋子。
林建党走进屋子,看到婷婷双手抱着膝盖躲在床铺的一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某一处,乍一看没什么不对劲,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婷婷,婷婷。”林建党轻轻走到床边,低声叫着林婷婷的名字。
林婷婷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痴呆模样,仿佛没听见林建党的话般。
林建党脸色一沉,问身边的大女儿:“你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建党的声音稍微有些高,本来痴呆模样的林婷婷忽然抱着枕头哭了起来,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
“爹,你说话声音小些,婷婷她不敢听见人大声说话。”
林春华担心林婷婷会在疯癫的情况下道出事情的真相,走过去抱着林婷婷安抚了一阵,这才又转过脸来委屈地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末了还咬定了林明月的罪行,“婷婷她昨晚哭了一夜,我想着你和妈妈干了一天农活,担心这事影响到你们的休息,心中又想着说不定睡一晚婷婷的情况就好转了,没想到过了一晚她还是这样子。
林春华又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望着痴呆的林婷婷,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恨意,“爹,都是林明月那个贱人把婷婷害成这样子的!她一定是水鬼变的,前来向我们讨债的!”
林建党的脸色冷硬了几分,直接呵斥林春华,“胡说!小月已经很可怜了,以后不许再这么说她!还有,婷婷推小月掉河里的事情我已经听村里邻居说了,用不着你说谎骗我!”
林春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委屈又失望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如此偏爱林明月,连她这个亲生闺女的话都不信,于是她心中愈发嫉恨林明月了。
后面赶过来的李敏将父女俩的话全数听在了耳中,冲过去揪着林建党的耳朵拧了一圈,狠狠地说:“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偏向林明月那个小贱人?平时你对他们兄妹俩有多关照也就算了,现在那个小贱人把我女儿吓傻了,你还向着她?你个死没良心的!老娘跟你拼了!”
李敏是个急性子,三两下就在林建党的脸上抓了几个血口子。
虽然平时很多时候都是李敏先动的手,但林建党每每都看在了李敏为他生了三个孩子的份上,从来没对李敏动过手,这也就导致了李敏越来越泼辣放肆。
而这次,知道内情的林建党认为李敏母女俩是在无理取闹,没事找事,不耐烦地推开了李敏。
从未被如此对待的李敏,顿时不依不饶地大骂起来,“好你个死没良心的,竟然敢推我!我跟你拼了!”扑到林建党身上撕咬起来。
站在一旁冷眼观望着这一切的林春华丝毫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反而是一脸阴沉得意地笑。
“你疯了!”林建党根本招架不住李敏的死缠烂打,最后忍无可忍只好甩了李敏一个耳光,随即摔门离去,留李敏坐在地上哭骂不停。
林春华这才假惺惺地走过去搀扶李敏,“妈,您别哭了。”
李敏一把推开林春华的胳膊,拧了拧鼻涕,又抹了把眼泪,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刚才你做啥去了,怎么不帮我出气?”
林春华挽着李敏的胳膊站起身,委屈地嘟起了嘴唇,低声说:“一边是亲妈,一边是亲爹,我帮谁都不好。”
李敏冲她“呸”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白眼狼!你搞搞清楚好吗?从小到大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那个死男人他亲过你吗?他不是你爹,他是林明月那个小贱人的爹!”
林春华偷偷瞄了眼李敏的反应,知道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她咬了咬唇,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李敏看了林春华一眼,“有话就说!”
林春华故作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说:“妈,如果您确实不想跟俺爹过了,可以跟他离婚,离了以后再找个好人家过体面日子。”
李敏惊诧地看了眼林春华,嘴上厉声呵斥着林春华“别胡说”,眼珠却溜溜地打起了转。
林春华看得出来母亲心底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据她所知,母亲以前是有一个老相好,不然她也不会给母亲出这样的主意。
是的,刚刚她就是故意挑起李敏的怒火。依李敏的脾气,她是绝对不会让林明月那个小贱人好过的。
至于父亲与母亲闹翻,她也知道父亲对林明月兄妹俩的偏爱程度,所以才故意这么闹腾,好让母亲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彻底寒心,以后好与林明月一磕到底。
另外,林春华这么做还有一点小私心。
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多大能耐她是知道的,指望他这个老实巴交、偏心眼的农民带她们姐弟三个过上富有的日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重活这一世,她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当初带着弟弟改嫁后过的是什么舒服日子,而她和妹妹跟着父亲却只有吃糠咽菜,打工干活的份儿,林明月和林星辰却风风光光地考上了大学。
他们曾高高在云端,她却卑微如泥土。
她现在为母亲做打算,抓紧母亲的衣袖,亦是在为她自己打算,只是委屈了婷婷……
无论如何,她都要考上大学!还要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然后用胜利者的姿态去俯视林明月,并将她狠狠地踩入泥土!
林春华也不逼李敏做决定,只是低声说:“您先坐下休息,我去给您打水洗把脸。”
李敏看了眼林春华离去的背影,不由想起以前自己的老相好对自己的好来了,再看看自己黑黝黝的皮肤和手掌,忽然觉得女儿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跟着林建党那个木讷鬼只会受苦受累一辈子,倘若她跟了……
这个念想一旦萌发,就仿佛一道翠绿的藤蔓轻轻缠绕在了李敏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