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华佗被黄屠户这么一吓,倒也老实了一段时间。
他还特地换上了一件高领的绸缎长衫,遮住脖子上被屠户弄出来的伤口。
而屠户的老婆喝了从回春堂这里拿去的茵陈之后,再喂给孩子奶水。
不过两天的时间,孩子脸上的黄色,居然淡了好多。
眼见着孩子的哭声也有力气了,眼神也明亮了,把个黄屠户喜得合不拢嘴。
这天,伙计乐果刚刚把门板打开,就见黄屠户从街的一头摇晃着走了过来。
手上提着什么看不清,不过瞅那架势,是往回春堂来的。
乐果吓得一步窜进屋里,大叫:“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屠户又来了!”
苏荷听乐果叫的恐怖,急忙从医案后站起来,心说:这古代的医生也不容易,看个病还有生命危险!
几人正不知所措,那黄屠户快步进了回春堂,爽快的朝苏荷一抱拳“苏郎中,我家娘子和小郎君幸亏你出手相救,现下已经大好。
今早儿我杀了头猪,特地把新鲜的猪肉给你送过来一条,算是感谢苏郎中。”
说着,黄屠户“啪”的一声,就把那条用麻绳系着的猪肉摔到了苏荷面前的医案上,然后咧着大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的一脸憨厚。
苏荷捂着胸口,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嘴上却还客气道:“屠户大哥,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这肉受之有愧,再说你也要养家糊口都不容易,这肉你还是……”
“哪来那么多废话!给你就是给你的,难不成苏郎中看不起黄某不成!”黄屠户眼睛一瞪,那样子和那天拿杀猪刀来的时候,一个德行。
“不是……不是那意思……”苏荷赶紧摆着双手,生怕惹恼了这个大爷。
“乐果,把屠户兄弟拿来的肉拎去厨房,晚上给苏郎中炖了吃。”秦柏仁关键时刻给苏荷解了围。
黄屠户这才又咧着大嘴笑了“这还差不多,矫情什么嘛!”
苏荷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屠户大哥,等你家小郎君脸上的黄色全部褪去之后,你一定要再来一趟。
我得给你开几付半夏泻心汤,让他们母子俩的脾胃尽快恢复。
这事关重大,一定不要忘了。”
“记下了。”黄屠户说完转身便走。
前脚刚送走瘆人的黄屠户,那天治缠腰火龙的人就捂着腰进了回春堂。
苏荷好奇的问:“您这点毛病还没好吗?”
“好了是好了,那包都褪下去了,可是怎么总感觉这肉里像是针扎样的疼呢?
那疼让人实在难以忍受。”
苏荷知道,这缠腰火龙本是病毒感染,现在那皮肤表面的病是去了,不过那病毒却寄生在神经节上。
如果人抵抗力低下,那病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反扑。
所谓中医治病去根,这病毒就是缠腰火龙的根。
“乐果,拣五只蝎子包好了。”苏荷回头叫道。
然后又对那患者交代“把蝎子拿家去用瓦片焙了,研沫,每日一只温水服下,五日后必好。”
患者拿着那一包蝎子,付了钱走了。
秦掌柜和乐果对视一眼,会心而笑。
这回春堂只要有苏郎中在,怕是兴隆有望了。
忙碌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的时候,王秀才又来了回春堂。
不过这次他却不是寻医问药的。
王秀才一进屋就客气的给苏荷做了个揖,开口道:“苏郎中当日救我娘子,我夫妻二人感恩于心,今日略备薄酒特请苏郎中过去小酌,还望不要推却。”
王秀才这话说的诚恳,态度也谦卑之至。
让苏荷原本还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正好也想过去给秀才娘子复诊,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苏郎中申时便去,在下和朋友敬候。”王秀才又是一揖,退后一步,转身走出回春堂。
“还是我们苏郎中面儿大,这才来几天功夫,又是送肉又是请吃席的。
以前的几个郎中可没这口福。”乐果一边擦着柜台,一边取笑苏荷。
“那我便带了你去!”苏荷爽快应道。
“带小的去倒是可行,不过小的把郎中送到便回,秀才家的酒席,哪是一般人能享用的了的。”乐果吧嗒吧嗒嘴,一脸羡慕。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苏荷便带着乐果出门了。
一路上,乐果不住地把街边的人家介绍给苏荷,说她以后出诊的时候,也好找得到。
不过苏荷天生路痴,七拐八绕,把来时的路已经忘记了。
迈进王秀才家大门,那院子里的景色让苏荷惊讶不已。
院子里品字形栽着三棵槐树,槐树在风水学上是不宜栽在院子里的,不知这王秀才怎么想的,居然还栽了三棵。
槐树底下放着一张方桌,方桌旁坐着一位年轻男子。
那男子大概二十三四岁,一身白衣精致而华丽。
棱角分明的脸,眉宇间透着一股幽怨。
发在头顶盘了个髻,鬓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
整个人仙气飘飘,出尘的俊逸。
苏荷只是看侧脸,就已经呆在了当地。
这人……莫不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么?
此刻那男子纤长的白皙手指,正捏了一个瓷盏送至唇边。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缓缓的把脸转向苏荷,那眸子似夜空般深邃,眼神如月光般皎洁。
那安静的面容,如静川明波,恍若天人。
苏荷的胸口,顿时有一只梅花鹿在四下冲撞,要跳出来一般。
那男子见了苏荷,神情一滞,就那么举着磁盏也愣住了。
初秋的微风,把槐树上的叶子吹落几枚,晚霞笼罩着王秀才家的院子。
多年以后,苏荷想起那日的情景,仍旧微笑说:“从那日起,我就知道你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男子静静的看着面前月白长衫纤弱的苏荷,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不知为什么,眼前人分明是个男人,自己却升起一股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或许是他的身材长得比较瘦弱的缘故吧。
白衫男子放下瓷盏,以手掩嘴,轻轻的咳了一声。
苏荷这才惊觉,自己这么盯着人家看,有点太不礼貌了,顿时一张脸成了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