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开学的日子，下午，我收拾好了东西早早便到了学校，站在四楼的楼梯拐角处等着林茹。

久等不见林茹，我百无聊赖地倚在栏杆上向下看去。楼梯上，两个熟悉的身影转入我的视线。左边一人白衣胜雪，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动作带着一种天然的轻灵飘逸。而右边那人，一身黑衣，满脸的玩世不恭，额前一缕长发恰到好处地遮住了眼角。这两人，不正是良子和孙晨吗？看见良子一如既往灵动潇洒的身影，我不由愣在了原地。

下边良子也看见了我，抬手冲我打个手势：“上边的，发什么愣那？对，就是说你呢，倚着栏杆那个。”

我回过神，略显仓促地回答：“没，没什么，只是……你最近好吗，怎么会在这儿的？”

下边那人嘴角明显上挑，昭示了主人的好心情：“还不错，我回来看看。老大，您老英姿不减当年啊。”

这边话音未落，孙晨立马接上了话：“是啊，是啊，你看老大这发呆的姿势，这风度……”

转眼间，两人已走到我身边，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匆忙低了头，轻声细语回应良子的话：“嗯，你慢慢看哪，记得有空多回来看看啊。”

“老大吩咐，谨记在心。我们先走了啊。”

那两人刚离去，林茹便轻快地跳上楼梯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未回过神，妹妹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开：“喂，野蛮，刚才是良子吧？”

我颤抖了一下，颇有些艰难地开口：“嗯，是的，妹妹，良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妹。我心里很乱……”

不待我说完，林茹很是坚定地说道：“良子为什么回来不是我们讨论的话题。我要说的是，我十分不看好秦牧。据说，他很花心，而且已经有女朋友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分手。”

“可是，他说他没有女朋友。”我不甘心地分辩道。

“他当然会那么说了！”林茹十分地恨铁不成钢，语气里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他为什么那么说你还不明白吗？！还有，良子跟你说过的话你忘了么？你不是说……”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良子说希望我一直那么文静。”

“既然你记得，那你就听话好了，如果你谈恋爱，你就不是那个文静乖巧的你了。明白？”

“我知道，可是良子他已经走了，如今各奔东西，以后能见到几次，还不一定……”

“你闭嘴！不只他，华子，我，孙子，还有你媳妇，我们都不希望你现在谈恋爱，而且……”林茹停顿了一下，很郑重地说道，“秦牧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茹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回去上课吧，下课去找你媳妇，乖。”

下课铃终于响了。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十一班门口，把我亲爱的媳妇拎了出来。

走到僻静处，我急不可耐地说道：“媳妇，跟我说说你对秦牧的看法。”

康芸颇为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对秦牧不了解，所以，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也许，许叶的意见值得考虑。”

“小叶？”我略微有些惊讶，许叶那个正直的性子，能指望他有什么意见么……

“对。”媳妇的语气无比坚定，“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而且，我相信许叶的眼光。不过我还是想说，我不赞成你和秦牧，最起码现在不赞成，你跟我说过的，良子说的话，应该还记得吧。还有，华子会怎么想？萧寒和贤哥那里你能交代的了么？”

“贤哥和萧寒那里不成问题，我做什么贤哥都不会拦着，至于萧寒，贤哥会替我搞定的。至于华子……你们不说，华子是不会知道的，再说了，华子知道了也未必会阻拦，他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影响学习，其他怎样他都不会介意的。良子……良子他已经走了，既然走了，我就不会让他再影响我的决定。”

康芸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么，周恒呢？”

周恒，周恒，他……这个我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子，这个拥有一张我念了十年的脸的男孩子，这个待我如亲妹妹的男孩子，他，会如何想呢？哪个哥哥，都不会乐意自己的妹子……他会怎么想呢？

见我没反应，康芸继续说道：“周恒很疼你，他不希望你早恋，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我希望你身边是一个像周恒这样可以照顾你疼你的男孩子，很明显，秦牧做不到。野蛮，如果你喜欢秦牧，我不反对，我只是想说，我不看好他。”

我静默不语，上课铃响了，回到教室，我仍在思索。周恒他……他什么都好，只可惜他一直，一直，把我当妹妹。可周恒，于我而言他又算是什么呢？只不过是长了一张让我恋恋不舍的脸，不是情更不是爱，若是在他身边，我又如何自处？他于我而言，也只能是哥哥了。相恋，反而不如相忘。秦牧的事，或者就是一个契机，一个忘记周恒，也忘记良子的契机。良子既然已经走了，就不要，再影响我的决定。

后来，才明白，那时的自己有多么幼稚，良子已经离开，我做什么改变什么他都不会知道不会有所改变，而周恒，一直给我极大的自由，同样不会干涉我的决定。那时的想法那么天真，要忘记一个人，怎是随便找一人就能代替的？这个世上，谁又能代替谁？可是那些年少时的幼稚，那么执着。

本来以为，许叶会是最反对我和秦牧交往的人，只是，许叶的反应，却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星期天的下午只有两节课，下课之后，我像往常一样坐到许叶的座位对面，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不同于以往，这次许叶竟没有像以往一样由着我，而是抬眼看了我一眼，颇有点冰冷地开口：“别在这儿坐着，回去。”

我一时不能适应状况，有点呆呆地问道：“小叶，你说什么？”

许叶一副冰冷的神情，抬高了音量说道：“我叫你别坐在这里你听不明白吗？以后离我远一点。”

教室里人很多，有不少人向这边看来。我压住心里的愤怒，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许叶，是你让我出去的，我走，你不要后悔。”说完，我便跑出了教室。

离了教室，一口气跑到操场上。一个人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心仿佛也在那一刻软了下来，所有假装的刚强都被瓦解。许叶他，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许叶，你可知，我一直拿你当兄弟，可以换命的兄弟，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小叶，你不是一直都很纵容我的么？眼泪一点一滴滑落，如我心底的绝望，一点一点蔓延。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人。一只修长的手臂绕上我的肩膀，略微温热的触感，熟悉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斜倚过去，耳畔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你呀，何苦呢？那边，是周恒在踢球么？我叫他来陪你？”

我顺着秦牧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高年级的学长在踢足球，我看不清，可是我知道里面一定有哥哥。只是……我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用了，我还是喜欢这样看着他……远远的样子……”不是不想接近，只是，这个样子的我，不想让哥哥看到罢了。

秦牧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像当初的皓哥一样。我回头，正对上那人略带些羞涩的笑颜。秦牧微微低下头，凑我近了些，轻轻开口：“我说，许叶会过来的，你信不信？”

“不信。”想也没想，几乎是赌气地开口。

“呵呵。”耳边响起低低的笑声，“你不是，一直都很了解许叶么？怎么现在反而是不明白了呢？你当真不明白许叶为什么和你吵么？”

不明白么？其实哪里是不明白，就算是一开始没明白，现在也是已经明了。最近，我和小叶之，不清不白的传言很多，仔细想想，自然能明白他的本意是吵给别人看的了。只是我不明白，一直清冷淡薄的小叶，何时也会在乎这些传言了。其实不气他忽然没来由地这么吵一架，我只是习惯性地耍小性子，气他为什么不来哄我。只是他……不会过来的吧……正是因为了解，我才更清楚，小叶他，绝不会来此处找我的，他只会，等在别处。看来，又是要我去寻他了么？

想到此处，我颇为笃定地开口：“小叶他，不会过来的。秦牧，我们走。”

似乎是我的变化太快，秦牧一时不能适应，跟我走出了一段路才想起来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小叶算账。”

转过几个路口，七拐八拐地到了教学楼的楼梯拐角下，果然，小叶正站在竹林处，不知站了多久。我还未走近，小叶略有些清冷的声音便已经传来：“小家伙。”

听到小叶的声音，我颇为傲气地“哼”了一声，固执地别过了头，无声地表达我的怒气。哼，不理你，就是不理你，我才不是小家伙。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那人似是颇为无奈地笑道：“怎么？我去买好吃的，你真的不去吗？”

嗯……如果有好吃的，倒是可以考虑不跟某人计较，我瞥了某人一眼，颐指气使道：“我要吃巧克力。”

“成。”那人略一思索，点头。

“我要德芙的。”

“随你。”

“我要不加糖的黑巧克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