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敬你。”刘院士说罢,仰头就喝。
只是那表情精彩得不得了。
“老姜啊,回头我去你家里拜访一下,别藏私啊。”刘院士意味深长地说,已经咬定姜伟发明了神奇无比的解酒药,必须给大家都分享分享才行。
豪饮改成喝了一口,将钢化杯递给周院士。后者抿了一口,真酒。
久久不能语,哪有什么夹层,咱这是冤枉了老姜啊。
姜伟的表情也同样精彩,按理说这次的是酒才是,结果还是白开水。
三个人的表情看在众人眼里,姜伟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真正的酒仙睥睨、蔑视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然而姜伟内心的感受正如滔天巨浪,刘院士和周院士的动作已经表明了难道大家刚刚喝的都是一视同仁的白开水?难道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陪着在演戏?
姜伟突然懊恼了,作为一个科学家,怎么能这样糊弄大众呢?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他这种感受更像是给周、刘两位院士拆穿之后,那种皇帝的新衣的感觉。简直惭愧到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他们,会不会被他们说自己弄虚作假。
姜翊纮自顾自地勾着姜伟的脖子,难得地笑嘻嘻没正经,点道:“爸,刚刚我给各位倒酒可是没规律的。”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一句话就点醒了姜伟,儿子可是比自己还严谨的,怎么可能胡来。
姜伟将信将疑,这么一想,端起周院士面前的两个杯子,各自喝了一小口,放下,顿了顿,冒出来一句:“好家伙,真酒。”
抢过大透明扎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说道:“好家伙。”还有一句潜台词没有说出口,好家伙,还真的是白开水。
怕被几位老友看穿给抢过去品尝,赶紧喝完。
几位院士相视一眼,这时候都是一副羞愧到无地自容的表情。想想也是,今晚之前,谁能想到几个人的小聚能够演变成这个大场面,从而提前准备有夹层的扎壶呢。老姜就是老姜,姜还是老的辣,以后自己再也不可能拿他酒量小的事情取笑他了。
人家这是深藏不露啊。
‘哐当’一声,大酒店的王总已经烂醉如泥,直接开心地喝倒在地,再次应了姜翊纮那句“喝死一头猪。”
出来已经是半夜。
在国际大酒店门口送走了几位老友,姜翊纮站在姜伟旁边,拒绝了其他人派豪车接送的好意,找了个代驾。
看着姜伟就开了辆七八万块钱的车,一群醉鬼对姜伟更加崇敬了。
为科学献身半辈子的人,居然只能开代步车。回头看要不要给姜教授买辆好点的车送过去。
不过他们可能误会了,这辆gk5是姜翊纮的代步车。
透过内视镜,后排的姜伟咦了一声,不过最终没有作声。
今晚开始的时候喝的酒的后劲上来了,多少有些醉。只是姜伟心里在纳闷,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代驾。
车开了十几分钟,姜伟突然说道:“哎呀,酒店那个扎壶你有没有拿回来?”
“拿回来作甚?”同排的姜翊纮靠着座椅,眯着眼应了一声。
“你是败家子是不是?那个扎壶花了多少钱做的?好歹是自家的东西,拿回来我研究研究。”
“那是人家酒店的东西。”姜翊纮回道。
“不可能。我记得酒店的王总说他们没有这样的扎壶。”
“那我记错了。我随手捡来的。”姜翊纮没好气地说。
代驾忍俊不已,专心开着车,后来忍不住插了一下话:“姜教授,那个扎壶确实有夹层,和魔术师表演用的是一样的原理。”
姜伟一拍额头,扶了扶眼镜,恍然大悟地说道:“我记起来了,我在大酒店见过你,你是那个送扎壶过来的侍者。”
随后又拍了一下姜翊纮的大腿:“臭小子,还说不是我们的东西。这个司机又是你工作室的伙计吧?天天没正经,研究些有点没的。”
姜伟心想,那就解释得通了,扎壶是透明的,容易示人以清白。外观大到夸张,才能提前灌好白开水,往后加的就都是酒。通过夹层,就能倒出酒、水了。
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壶身通透光滑,没有任何的机关的痕迹。有可能是有人遥控控制内部机关,那样就可以根据倒酒人的控制而控制出来的是水还是酒。
但是无法解释老刘倒出来的酒水互换后,结果自己喝到的还是白开水。
姜翊纮一脸嫌弃地打断:“爸,谁没正经了。你能把你的手从我的大腿拿走后再思考问题吗?这样显得很暧昧。”
姜伟倒是不以为意。自家的娃,再长大还是娃。伸回了手,闭目养神。
隔了好一阵,姜翊纮叹了口气,又说:“爸,这辈子你就是这样,想不通的问题总会想通,再难的科学难题也难不倒你,所以不需要我解释。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学会变通,不用往那么复杂去钻。平时多回家陪陪妈妈,简单点。”
姜伟貌似睡了,良久,眉头挑了一下,说:“我打算差不多就提前几年退休了。”这些年来,为了科研,为了国家,都没什么时间陪老伴说说话。
侧了一下身,将腰往车门和座位形成的九十度角挪了一下,姜翊纮看着他爸,认真说道:“资料显示,刘院士这个人比较自我,还有洁癖,他只相信他自己。所以如果他要换,就只会拿他的酒杯和你的换,以此来验证他的想法。人的思维是很难改变的。”
“所以只要控制他的那杯是白开水,你就能喝到白开水了。如果是周院士倒酒,那倒出来的就全部都是白酒,只能委屈老爸你喝了。”
姜伟闻言,本来还想说如果是后者那就你替你老子喝了。但是转念一想,确实只能自己喝,以此来掩住悠悠众口,“看来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学位你也收入囊中了。扎壶的夹层应该是可融化的,控制的开关具有开关、加热融化的功能,这时候将扎壶拿回来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壶罢了。”
如此妖孽的思维,仿佛任何谜题的谜底在这位科学家面前都是迟早能揭开面纱的。欣慰的是,父子都是如此理性,平时却无话不谈,亦是父子亦是良友。
“老大,到了。”‘代驾’将车停在jy小区门口,下车打开后车门,突然谄媚道:“老大,这车今晚借我开开好不好?”
姜翊纮说:“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喏,钥匙给你。”
说罢一丢车钥匙,扶着姜伟往小区里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声浪和gk5扬长而去的绝影。这哪里是七八万块钱的代步车,绝壁是改装车,还是百公里加速不到二点四秒的那种。
依稀还能听到姜伟在骂姜翊纮败家,又是问改装到底花了多少钱,你的工作室赚的那点钱都给败光了云云。
搭电梯刚到家门口,刚要解开指纹门锁,姜翊纮突然假装说道:“爸,醒醒,这一路你勾着我肩膀太沉了。”
姜伟顺势装作酒醉的模样。
果不其然,一开门,灯火通明。
正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程妈闻声而起,连忙过来帮姜翊纮扶住姜伟,嘴里说道:“老姜,不能喝就不要喝这么多,喝坏了身体可咋办?”
“你也是的,我让你过去就是帮忙看着你爸的,你还让喝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姜翊纮笑着说道:“妈,爸今晚可威水了,他一个人独战群雄,还喝趴了一头猪。”
程妈白了一眼,凶道:“这牛皮还吹上天了,独战群雄是不是?得了吧。当年你满月的时候,他一开心,也就喝得了半斤白酒,然后睡了两天两夜才缓过神来。你爸今晚喝成这样,你就是罪魁祸首。”
姜翊纮辩驳说道:“不是,妈,这咋又关我事。”
“还顶嘴是不是?有这闲工夫还不赶紧打盆热水?”程妈语气不善地说。
看着姜翊纮去打水,程妈将姜伟放沙发上躺着,帮他脱掉鞋,语气温柔地呢喃:“老姜,听得到我说话吗?难不难受?我准备了醒酒的,要不要喝一点再睡?”
正好姜翊纮打了水过来,怪声说道:“获奖了的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妈,我也喝了酒,醒酒的在哪?”
感受到程妈的回头白眼杀,仿佛能吃人的眼神,以及姜爸装睡却手掌示意人艰不拆的微摆动,姜翊纮突然打住:“我突然觉得好困,热毛巾和水在这里,我先回房睡觉。”
姜伟无声地表扬,好儿子,好演技,没枉我当年那半斤白酒,喝得值了。
一夜相安。
当清晨第一缕曙光照进阳台,程妈打开姜翊纮的卧室门,却发现儿子早已出门。
“兔崽子,难得回家一次,这次早餐都不吃就出去了,回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程妈念叨念叨着,突然又自语道,“唉,小鸟长大了,工作室也越做越大,始终是要飞向天空的,没了腿可咋飞。”
姜翊纮当然不知道这些,此时他正在一间仪器精密、遍布高科技设备的实验室里,神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