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认为绝不可能的事，往往就是最有可能的事。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唐清婉俏脸瞬间变色，双眼瞪得老大，感觉再瞪的话她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要掉出眶了。

人生不相见，今夕复何夕?

人生若相见，在吉日良辰。

“狗屁的吉日良辰。”

唐清婉震惊之余，暗中忍不住很没淑女风范地大声爆粗。

林恒也是目瞪口呆。

千想万想，千猜万猜，认为最不可能是新郎的人竟然就是新郎，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别说唐清婉和林恒，就是唐健淳等江州城大佬此时也都是一付难以置信的样子。

特别是唐健淳，一张老脸突然感到火辣辣刺痛。

他刚刚才当众跟李家解除婚约，明言李北玄配不上他的女儿，他的女儿绝不可能嫁给一个废物。

然而转眼就知道他所说的那个废物竟然就是今天的新郎，竟然娶了天赋比他女儿高，身份地位比他女儿高，样貌比她女儿更加漂亮，所有条件都比他女儿好的女人。

真是天大的讽刺，真是一记打在脸上的巨大巴掌啊！

唐清婉反应过来后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感到脸上无光，脸上生痛，也跟其父一样有种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觉。内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极复杂的心理，等李北玄和顾倾城走近时，她突然失控嘶吼，脸庞狰狞到了极点道：“顾倾城，你上辈子跟我就是仇人吗？我不要的东西你偏要，就是想全城的人都笑话我有眼无珠吗？”

“啪！”

巴掌声起。

不再是感觉，是真正的耳光。

出手的是顾倾城。

出手很重。

唐清婉整个人向一边横飞，落地时有三颗牙齿和着血吐出来。

“今天若不是我的喜事，就凭你刚才的话我就可以杀了你。”

顾倾城声音冷厉。

她已经知道昨天李北玄为何中毒横卧荒野的事了，对唐清婉还真是有了杀心。

顾元脸上的笑容也是凝固了，变得异常阴冷，盯着唐健淳问道：“我们有仇？”

唐健淳赶紧道：“县大人误会了……”

“误会？”顾元冷冷打断唐健淳的话，“既然没仇，你为何带你这种蠢女儿来这里想坏我女儿喜事？唐族长，我顾元虽然无能，但你要是觉得你唐家现在财大气粗可以不将顾某人放在眼里，可以不当我这个县令一回事的话，我倒是乐意让你知道谁才是江州的天。”

“县大人真的误会了，误会了……”唐健淳一揖到底。

唐家是很强大，但县衙背后是整个皇朝，顾元身为县令就是江州真正手握重权的人。江州不管是谁，将顾元得罪透了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他唐健淳自然也不想。

“哼！”顾元拂袖，“今天是小女大喜之日，我可以不深究，但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你继续纵容你女儿对我女儿不敬，我不介意替你教女儿。”

唐健淳正要说什么，唐清婉突然回到了他身边。

唐清婉对着顾元一揖到底，道：“刚才晚辈失态不对，请县大人和顾大小姐见谅！”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元还真不能对一个晚辈做什么，冷哼了一声。

顾倾城和李北玄都看了一眼唐清婉。

唐清婉脸上挂着笑意。

恨极了，更平静。

一直压在她头上的顾倾城竟然找了一个她不要的男人当丈夫，竟然嫁给一个废物，注定了名声扫地，成为江州城人一大笑柄，从此不如她了。

李北玄和顾倾城何等人物，很快就想明白唐清婉笑容中的意思。

两人对视一笑。

你笑我是废物，我笑你是白痴。

李北玄突然对着唐健淳也是一揖到底，道：“谢谢唐叔叔！”

众人不解。

李北玄道：“唐叔叔肯定是知道我要跟倾城成婚，所以大义成全赶在我们拜堂前宣布解除我和清婉妹妹的婚约，感激不尽，真的感激不尽。”

唐健淳脸色铁青。

但不管怎么样，还真不能彻底跟县衙撕破脸，毕竟李北玄就算娶了顾倾城成了顾元的女婿也不能完全代表顾元，所以他现在也只能忍着。

有些事，不论如何都需要表面。

只是内心气能消，坐下后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唐清婉。

唐清婉低下头，眼神冰冷。

顾倾城，这一巴掌，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用脚踩在你的脸上雪今天之辱。

还有你李北玄。

我不想要的东西必须毁掉，谁也别想得到。

李北玄等人走向主婚台。

“怎么办？”

林立彬看向唐健淳，赵志轩和韩三石也是如此。

李北玄竟然成了县大人的女婿，那外面的事怎么办？

唐健淳盯着李北玄等人的背影，双眼眯起，越来越冷，声音再度在林立彬等人心湖内响起，道：“还能怎么办？开弓已无回头箭，一切按原计划行事。哼，李北玄当了顾元的女婿又如何？我想明白了，他这个女婿不过是挡箭牌而已。”

“挡箭牌？”

林立彬等人愕然不解。

唐健淳解释道：“你们都听说王爷准备向顾倾城提亲的事吧？顾倾城这么急着嫁人，嫁的还是变成了废物的李北玄，意图很明显了。”

林立彬等人都是聪明人，听到这话就明白顾倾城不想嫁给徐王爷，所以用李北玄来当挡箭牌。既是挡箭牌，就不是真夫妻，李北玄在顾家父女眼中地位自然不高。如此一来，就算他们灭了李家，顾家也未必会李北玄跟他们几大家族成为死仇，最多他们事后凑多点银两给顾元就能摆平。

他们觉得猜到了真相，再度心定，不会因为李北玄是新郎而改变灭李家的行动。

真相，他们猜到了一部份，但没猜到的那部份才是最可怕的。

林立彬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李北玄活着，林泗他们却不见回来复命，一去不回，看来凶多吉少了。

“县衙知道会有人对李北玄不利，暗中派人保护他以保证婚礼如期进行，林泗他们是丧在县衙的人手中了。顾元，这笔帐先记着，若有机会，我百倍讨回。”

林立彬将这件事暂时放下。

林泗虽然是林家的顶尖高手之一，但对林立彬来说，为了家族利益，为了他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死，任何仇都可以忍。

“现在请新郎新娘拜堂成亲！”

罗九的声音响起。

刻意之下，声音震荡，人人可闻。

不管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不管众人对顾倾城嫁给一个废物是如何做想，此时都需要他们鼓掌。

唐健淳等人也都要做出样子，虽然拍掌无声。

婚礼由罗九主持，他能说会道，言语风趣，场面不断爆发阵阵笑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哈哈，恭喜姑爷，恭喜小姐！”

拜堂仪式在九叔的主持下完成，从此李北玄和顾倾城便是一对夫妻。

李北玄和顾倾城看着对方都是笑了笑。

合卺同牢，二姓欢佳耦。

凭谁手。

鬓丝同纽，共祝齐眉寿。

拜完堂，李北玄等人就座。

罗九走到台前大手一挥，宣布宴席开始。

炮竹声响，笑脸连同桃花放，欢声引动酒杯倾。

顾元夫妇先敬李文修夫妇，这让李文修夫妇受宠若惊，但也从中看出顾元夫妇对李北玄的看重，儿子入赘顾家是不会受委屈了。

稍后，李北玄和顾倾城敬酒，先敬台上亲，再敬台下客。

整个酒宴气氛高涨，热情，喜庆，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顾倾城在宴会前掌掴唐清婉的事，唐健淳等人似乎也忘了他们今天的大事。

似乎，便不是肯定。

怎么忘得了？

唐清婉忘不了，唐健淳等人忘不了，李北玄自然也忘不了。

酒宴终是进入尾声。

一个精悍青年男子突然从主婚台后方急急登台，在罗九耳边轻语了几句。

罗九听完后挥了挥手，那男子急急离开，然后他看了一眼李北玄。

心湖有声。

李北玄眉尖微挑，眼有冷意闪逝，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啊，唐清婉毒杀我的事本想过了今天再算帐，但你们今天竟迫不及待就想灭我李字，那我也不需要等了。

仇，还真不能隔夜才报。

“县大人……”

唐健淳这个时候正好起身对着顾元拱手，先说一些客套话，然后提出告辞。

林立彬现在完全以唐健淳为马首是瞻，也紧跟着拱手出声告辞。

那十几个跟随他们的小家族小势力也纷纷告辞。直到现在外面仍是没有动静传回来，他们心里都急。

“就这样走了？”

李北玄决定帐就现在算，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冷淡声音一下子响彻全场，道：“别急，别急，等算了帐后再走也不迟。”

酒杯虽是宽，人间路却窄。

人间路既窄，酒后认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