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得知女儿归来,先前称病闭门不出的浅渊也都十分高兴的过来看了她几回,由前去珩琅宗观瞻盛会回来弟子口中得知自己女儿不但恢复修为还成为了珩琅山新任掌门的徒弟,这让他大感宽慰。
一直有听过檀珩书年少时风光盛名,两宗若能因此联谊那自是颇大益处,浅渊因此心情大好,还亲自操办家宴为她庆贺。
这一天家宴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玉兰给她换上了一套浅色鲛绢绣花罗裙,如今恢复了昔日美貌,哪怕穿戴的是布衣荆钗也难掩倾城之姿。
浅聆心的心思早信马由缰飘到九霄云外,全程发着呆想着事,她是始终没能弄明白她身上的那个封印是何时解除了。
宾客此时皆已到席,除了自家宗亲这次还宴请了不少旁系家族一些家主,浅聆心一进门便被投来无数道好奇和惊艳目光。
当初浅聆心成为幽兰宗天才少女名动方州城,那些修仙世家可都艳羡不已,后来她变成废物这些人也没少在背后议论嘲讽。
浅聆心进门也就目不斜视,对于这些迎合目光也不屑理睬。
进入大厅便见一旁坐得板直她那位棺材脸大哥浅殇,上首那位正忙着接待宾客,正是此时容光焕发,一脸自豪接受着宾客道贺的父亲浅渊。
见她进来便招了招手,那慈目中藏不住的欢喜和宠溺,浅聆心上去跟给自己父亲行完礼,与一些族亲长辈们打了招呼,随后瞟见浅渊继室柳语诗和她女儿浅灵裳正目光冷冷的扫过来。
这位继室夫人向来看她不顺眼,这次她会被逐出家门多少还是这个狠毒后妈在背后长辈们那里搬弄是非做了推手,浅聆心自也没给她好脸色,朝那厢很没诚意地略一福身转身就去找位入席。
自己母亲被这样无视对待浅灵裳起身怒喝道:“放肆,你这是对长辈该有的态度么?”
这一喝令周围族亲面上尴尬,浅灵裳母亲却很沉得住气拉了拉自己女儿,若无其事微微笑道:“算了裳儿,不必跟没规矩的人置气。”
浅聆心转身才发现她这今天的主角却没给自己设席位,可想而知是这对母女故意给她难堪,当下也不着恼刚好看到那方正襟危坐,旁若无人的浅殇旁边还有个位置空着,便不客气过去落了座。
浅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对身旁一切形同虚设。
这时不少人投来古怪目光,有位坐在她正对面,目光见到人面容后是不禁为之惊艳,随后朝她微笑颔首一礼。
此人就是墨敛云,家族没落后拜入幽兰宗求学的外姓门生,因天资聪颖,天分绝佳便颇得浅渊赏识。墨敛云进宗不到两年,先后得了宗主首徒还虏获了浅渊女儿浅灵裳的芳心,把女儿许配给了他。
此人长得俊秀斯文,文质彬彬的温雅书生,正是外界谣传她爬了床的那位嫡亲姐夫。
他眉眼都带着温和浅笑,此时见了她神色淡如平常,浅聆心秀眉一扬,当即也朝他微笑还礼便没再理会。
周围好奇的目光都偷偷瞄过来,他们交头接耳在讨论着什么,浅聆心就算隔着好几张桌子不动用神识也能听得真切。
“这三小姐还真是恢复修为了,先前珩琅宗传出来的消息还以为是忽悠人呢,这回浅渊又该高兴坏了,前日拜访还称病不起,难怪今日精神抖擞。”
“她现在是珩琅宗掌门的首徒,不但恢复修为容貌地位也是节节攀升,以前听说她修炼邪术毁了容,想必是被檀掌门的仙法导回了正途,何其幸哉。”
这些人还在私下窃窃私语,浅聆心却对后面那句话抓到了重点,细细思忖。
心事重重看了看桌上那精致摆盘的珍馐美食,随手抓起一个酱肘子无意识地啃食起来。
在一旁静坐着的煜天音终于朝着看了一眼,那模样倒是显出了几分嫌弃。
旁人皆知这个浅三小姐出身乡野市井,纵然认祖归宗了也无富家小姐知书达礼,就跟对面墨敛云看她一样都见怪不怪了。
有位家主眼尖来回觑了这边墨敛云与对面人一眼,声音不大不小戏谑道:“传闻三小姐先前失去神志还爬了这墨敛云的床,如今这看对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浅聆心一阵呛咳,差些将一块嫩骨卡住喉咙,侍立身后的玉兰吓得手忙脚乱,立马倒了一杯水给她顺气。
浅聆心看了对面墨敛云,此时他脸上已没了笑容,看被那些话给讽刺得脸色铁青。
墨敛云出身小门小户,自小心高气傲,胸怀高志,就算他拼尽努力成为浅渊亲传弟子又成了上门女婿又如何,在这些名门世家眼里他不过出身卑微惯用逢迎手段攀附之辈,还是瞧他不起。
浅聆心已饭饱肉足,直打饱嗝,眼看现在也是推杯送盏,一片觥筹交错的景象。
目光百无聊赖扫了眼身旁煜天音桌案上,发现他那有两个酒盅,其他人的也是,再看自己桌上却只有一盅。正诧异看了身后,才发觉另外一盅在玉兰手上。
每张桌案备有一壶清茶,一个酒盅,看玉兰一副誓死不放的酒,她伸手索要这丫头往后一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让她喝。
百无聊赖也想尝尝那酒的滋味,眼下干脆往旁边一挪,拿了杯子将煜天音桌上的酒倒了满杯品了品,入口甘醇不算很烈,滚入喉咙后一股冰凉,随后腹中冲起热辣辣舒爽,砸吧嘴:“好酒!”
酒杯被人夺去,此时浅殇正皱着眉,脸色难看的瞥了身边之人。
周围也是投来吃惊目光,毕竟珩琅宗浅殇对自家妹子见死不救无情态度大伙还是知道的,没想到这对势同水火兄妹会有这般亲昵举动。
浅聆心喝了三杯下肚才意识到自己用了他杯子,顿时尴尬失笑,拍了拍他肩顺毛道:“都说亲情血浓于水,共用一个杯盏又有什么好介意?”
煜天音可没给她好脸色,立即别过头去,冷道:“滚回你的座上去。”
知道他这这人不好亲近,浅聆心也没真听话滚回去,欲待再搭讪几句小腹便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感,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许是先前珩琅宗吃得太清汤寡水猛地一顿全荤盛宴下肚娇贵肠子还不适应了,喝了几杯酒腹中更是翻江倒海。浅聆心脸色煞白,左右看了看,她现在只有一个冲动,得立刻马上冲出去吐一壶!!
身后玉兰有眼力劲想去找痰盂,可见了浅聆心那一脸难受马上要吐的模样干脆搀扶着要离席回房才好。
喝醉的人往往死沉死沉,酒劲一上来就要撒酒疯,玉兰搀扶起来一半娇弱身躯重心不稳又栽了下去,这一栽手上人脱手就落去了旁边浅殇身上。
玉兰一脸震惊又无可奈何,煜天音看着怀中人白皙俏脸满面通红,也没挣脱她如蛇缠过来的双手,只是眯眼冷漠看她。
怀中人躁动不安扭动身子,只想要攀着什么东西爬起来,巴拉了半天才看到了眼前的模糊面孔,看不清是谁就爬起来摸了一把,对着嘻嘻笑道:“皮肤手感真好,别总这么绷着一张脸嘛,小郎君快给我笑一个。”
煜天音:“……”
浅聆心突然此举,在场众人一阵莫名其妙,隔桌不知情的开始指指点点说她老毛病又犯了大庭广众之下就连自家哥哥都勾搭上了?
煜天音那脸瞬间黑了,伸手抄起人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看似急冲冲地出了宴客厅。
那方正会客的浅渊抬头正看到了这一幕,先是惊讶,随后竟是欣慰的笑了笑。
来到浅聆心房前,煜天音抬脚踹开了房门,玉兰急匆匆跟过来又转去准备热水毛巾去了。
煜天音将怀里一滩烂泥般的人几乎要直接摔去榻上,即将放手时却又停住了,放下人后还气恼抱怨道:“不会喝就别喝,丢人现眼!”
浅聆心虽然醉得一塌糊涂,头晕脑胀,但也听得那人不高兴了,在人要离开之时又连忙伸手缠住了他脖颈,近似害怕与安抚声音软软道:“小郎君别走,下次绝不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煜天音本要起身,被她用力一缠猝不及防整个人又趴下,撑起一手时闻言又是一僵,看了身下脸色通红要滴血的面容,软软得就像温玉上抹了一层胭脂美丽,呼吸也跟着一滞。
喝醉酒的人意识也不清醒,浅聆心喝醉酒只感觉看到的人都是虚幻不真实的,正因为不真实才敢这么大胆放肆调戏。
眼前这张面孔如梦中所见,那眉头皱起的样子似乎不开心,她拉下人脖子朝他额头亲了一下,似乎要逗他。
煜天音被她突然举动弄得一惊,旋即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愤的情绪涌了上来,正要动手推开身下人却觉他还是不高兴接二连三在他脸颊上胡乱亲了几口,他胸膛那本蕴着的怒火莫名其妙的就偃旗息鼓了,脸上灼烧得一阵红一阵青。
浅聆心见他终于不气了,摸着人脸嘻嘻笑道:“不生气才乖嘛,唔……呕。”
话刚说完,腹中一阵翻搅上涌,浅聆心偏头吐了。
秽物吐了煜天音支撑在床沿的手臂上与手上,他闭眼吸了一气,终于怒道:“浅聆心!你是要死吗!!”
玉兰手忙脚乱端盆进来放下,手中拿着拧干的面巾也被吓得一抖,站在那踟躇不敢上前。
煜天音起身,抓过她手中面巾胡乱给床上人嘴边着恼的狠拭了一把,随手折成方巾擦了手中污秽,嫌恶的丢去盆中出门离开了。
玉兰看着床上吐完后安然睡去的自家小姐,似乎想起了之前情景,瘪嘴要哭了。
第二日大早,玉兰匆忙跑来开门,把浅聆心从被窝里刨了出来。好一阵软磨硬泡才把她梳洗打扮完毕,原来是她那父亲浅渊正在兰香阁等她。
浅聆心前往兰香阁,浅渊正坐在书案后翻阅着一些卷宗,前面还站着几个与他汇报什么事的弟子,墨敛云和浅殇都在。
家宴上没能好好瞧一眼她这父亲,今日他穿着一身青灰长袍,襟袖口都绣着精美兰花族纹,虽是上了些年纪,温和俊雅犹存。
浅渊打量了一番眼前女儿,拿起手边另一本书册递给她道:“来得正好,我让敛云整理了一些适合你修炼的本宗剑法,你之前跟敛云粗略习了一些剑势还颇为马虎,这本家族剑道你须得精修。”
浅聆心上前接过,信手翻阅了几页,图文并茂倒是详细。
幽兰宗以剑道驰名,其独门绝学素有“君子剑”之称,所以幽兰宗以剑道成为修仙界中独树一帜的翘楚,除了剑势精妙,其中剑意更让修炼者往往有如兰君子之风,体态品性都会随之提升,给人极雅端方之态,更有许多名门子弟慕名而来拜师学艺。
浅渊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这些剑术你先学形不要行势,毕竟你在珩琅宗那次比试元气大伤,需要调养些时日才可。”往她身后看了看,又道:“你可以找个师兄给你陪练,不懂之处也好给你指点一二。”
看来浅渊并不知浅聆心为何在堕仙池上有一遭,她在珩琅宗发生之事必然方才也问过在场知情人,只是其中部分加以掩饰了。
合上书册,看了看身后,欣喜道:“那我可以随意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