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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鉴定师 007 表妹的身世(续)

雨水浸透了我的鞋子,鉴定所的门口因为修路积满了泥水,不知道因为脚泡在了水里,还是因为表妹沮丧且又愤恨的面孔,让我不时地打冷颤,我感觉极不舒服,好像要生病似的。

接待室里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或许还没有这个年纪,白净的皮肤,头发随意地挽着,她的眼睛虽然漂亮,却消失了光芒。她见我推门,便站起身,朝着我笑。

“我是珠珠的姨,明明的母亲,你去看过我的孩子,给她送的棒棒糖一直舍不得吃!”她高傲的气质是骨头里的,但她淡淡的笑容又让人倍感亲切。

我抬起头,戴上我刚刚擦干的眼镜道:“阿舅妈,我们有六七年没有见面了!你还好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听你小舅说你没有去瑞士读书,做了一名dna鉴定师,这样很好。你母亲去世我很难过。她是一个好人,和我的命一样苦!”

“妈一辈子没享到福,走得太匆忙!她是一个狠心的母亲,留下我一个人!对了,表舅去世,你怎么打算?”

“我要带好珠珠和明明这两个孩子,不然,没有脸去见那个死鬼!孩子,我是来做亲子鉴定的!"听到她坚定的回答,我有些愕然。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求你给明明,珠珠和我做个鉴定!”她很激动,身子发抖,突然大声哭了起来,她失声大喊:“造孽啊!可怜了我的孩子!”

我倒了一杯咖啡,递到了她面前,她一饮而尽,平静了许多。

她的思绪渐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明玉,上大学我不敢想了,再过两个月,我要去矿上报道,当一名井下工人!”

“段义,我要挣钱供你上学,你的父亲出了工伤,家里没了劳动力。熬过了四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陈段义是我大表舅,表妹陈珠珠的父亲,明玉是他的初恋,正是我身边的这个女人。

两个月后陈段义考上了医学院,明玉把师范学院的通知书撕得粉碎。

明玉在一家酒店工作,因为没有学历,只能做服务员,干最辛苦的活。

四年的大学时光过得飞快,陈端义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一个女医生爱上了他,她的父亲是院长,因为要留院,段义对陆梅的次次约会也难以拒绝。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季,陈段义把陆梅抱在了怀里......

又过了三个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明玉挺着肚子去看大表舅,大表舅慌张间把她带到招待所,一言不发,闷头抽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的烟?"明玉的质问也是万般的温柔。

"明玉,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们半年没有见面,这孩子?"大表舅的质疑另明玉发了呆,像是中了咒语。

"说个话都这么磨叽,以后还怎么沟通!"陈段义第一次在明玉面前发火。

"你不要我了吗?段义,这是你的骨肉,我发给你的信,你一封不回,也没有你单位的电话,酒店不给假,我实在熬不住,才辞了职找你。"明玉小声地哭起来,大表舅抱住了她的臂膀,她放声大哭。

"你晚上住在这里,我还要值班,明天再来找你。不过,你得尽快回老家,如果领导知道,我会丢掉工作!"大表舅一口气说完话,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一边的bb机滴滴地响,那是陆梅一遍又一遍的呼叫,还有陆梅对大表舅万般思念的留言。bb机是前天叔送给陆梅的生日礼物。今天大表舅也在科室值班。

"亲爱的,你上哪儿去了,手术室和病房都不见人?"陆梅撒娇的样子很妩媚,可今天陈段义哪有兴致,他推开陆梅说胃不舒服,需要喝杯热水。

陆梅端着一杯红茶,放在陈段义的嘴边,他把被子重重地压在桌上,抬头问陆梅道:"你截了我的信?"

"你告我啊?你已经不爱她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我只是做你想做的事!"陆梅的身材高挑,穿着一件较为透明的衬衣,隐约看见内衣的颜色及花纹。

"梅,我每天都受着折磨!我见了她,她怀孕了!"陆梅很惊讶,她掩饰了内心的不安,安慰陈段义说:"未婚先孕,你还想不想留在市院了?你见了我父母,下周要见你的父母,下个月就要结婚!你知道我也怀上了你的孩子。如果你不愿了结,我去给你了结,谁叫我爱上了你!我就知道,你没有勇气跟她了断!"陆梅摔门而去。

陈段义想到身边的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他承认自己爱上了陆梅,可与明玉青梅竹马,又与他有恩。那晚,陈段义醉得不省人事。他难与以面对现实。

第二天,陆梅推开了明玉的房门。

"姐,我是陆梅,下个月,我和段义要结婚了,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已经不爱你了,你是在他来院实习怀的孩子,我们都是女人,我劝你引掉孩子,别把大人之间的恩怨累及到孩子身上。更何况,他上的医学院根本进不了三甲,除了和我结婚,也请你不要断了他的前途。有我在,他一定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明玉只是哭,在她觉得该是品尝付出后的甜果的时候,现实给予的却是一杯苦酒!

陆梅放下手中的水果和高级奶粉,踩着高跟鞋的节奏,一步一步走出房间,她希望永远不再见到明玉,当她看到明玉隆起的肚子时,内心的嫉妒割破了她对陈段义完整的爱,渐渐地渗入了一星半点的恨意。

明玉回到家乡,租了一间房,而对父母却说去城里投奔陈段义。她发誓要生下孩子,她不能善罢甘休,爱人一定是被蒙蔽了双眼,她要供他读研究生,可以进比市院更好的医院。

陈段义接到了明玉的来信,她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她更希望陈段义能来看她。

优柔寡断的陈段义又一次陷入泥沼之中,

又一天,几个计划生育部门拉着明玉强行做了引产手术,引下两名女婴,明玉拖着身子走出病房,无助,无望,无泪!这时,一个老太太拉着明玉进了储物间。她看到了两个活生生的孩子。她给孩子一个起名叫明明,一个叫珠珠......

明玉一边工作,一边让那个好心老太太帮忙照看婴儿,明玉打了两份工。明玉想过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可她知道,送去,两个孩子就会永不相见。

过了半年,陈段义偷偷找到了明玉,明玉拿着菜刀要杀了他,陈段义纹丝不动,那把菜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揭发明玉怀孕的事情是陆梅背着大表舅做的,他的不知情却没有丝毫减去明玉对大表舅的恨。

"明玉,陆梅装了五千块钱,希望你不要记恨他!结婚的当天她从二楼楼梯口摔了下来,她不可能再生育了,她也没脸见你,希望你遇到困难就去找她,她会把你当亲姐姐一样待!"陈段义的烟瘾很大,一会半包烟已经燃烧成朦胧的烟雾。

明玉把钱狠狠地摔在地上,又踹了几脚,流着眼泪喝道:"一对狗男女!"

"明玉,你别撑着了,我把那个残疾儿带走,减轻你的负担,你看不到三十岁,还是要谈婚论嫁,不能因为孩子毁了你一辈子。

"滚!现在还想夺我的孩子?那个女人有本事,找她生去!我,掐死都不会把孩子交给一对狗男女手里!"明玉指着门让他滚出房间,孩子一个个哭起来!

这时,陆梅走进房间,跪地不起!明玉把一打钱摔在她的脸上。

"姐,你再想想,我永远都会接纳这两个孩子,我爱段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陈段义离婚,成全你们!要知道,因为嫁给段义,我的父亲和我断绝了关系。"陆梅因为内心的真挚而颤抖,明玉仰天长叹,仍然对身边的人不屑一顾。

五月的天,说热就热,那晚从超市回来,明玉发现两个孩子都起了高烧。

孩子起了水痘,医生说看得太迟,怕是不行了。明玉抓起大表舅的电话......

陆梅从省里调来最好的医生,不怕传染,一直在隔离室陪伴着两个不满周岁的婴孩。孩子没有户口,更没有预防接种的待遇。

明玉摸着两个孩子的额头,一个个退了烧,而陆梅却住进了医院。

那一天,明玉把珠珠打扮得像个小公主,送到了陆梅的怀里。

"陆梅,你要想赎罪,就赎到珠珠身上吧!以后,她只是你的女儿!"陆梅不敢相信这一切,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明玉和孩子搂在怀里。两个女人满怀的眼泪在这一刻倾泻......

我面对这个回忆的女人,才知道明明和珠珠是对孪生姐妹,当初因为明明的头部注入了引胎针成了傻子,引产医生并没有仔细检查,原来明玉怀的是双胞胎。

我在思考要不要说服明玉放弃鉴定。但头脑马上闪现了三个理由让她鉴定,一是作为一个母亲,在特殊的年代里能够把珠珠送给舅妈舅妈养,是需要多大的胸襟,我要揭开真相,传递正能量。二是让珠珠知道生母,毕竟珠珠还小,嫁人要有娘家人撑腰说话,也让明玉在有生之年享受天伦之乐,填补这辈子受过的苦。

三是明明和珠珠是孪生,珠珠有义务照顾她的亲人。

"舅妈,明天我找妹取个样!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但珠珠被宠坏了,有些任性,你要多担待!"我的嘱托有些多余,看到明玉拿出珠珠一岁到二十岁的照片,我才惊讶原来每次大表舅去明玉家是为了给孩子的照片,几乎三个月送一次。而每次珠珠穿的各色各式样的线衣都是明玉一针一线做的。

表妹的结果出来,已确认无疑,而大表舅陈段义把房产过给明玉的遗嘱也被明玉撕得粉碎。

第二天,明玉在接待室足足等了三个小时,我加急为她们母女三人做了鉴定,答案也毋庸置疑。这个已经知道答案的答案还需要明玉亲手交到珠珠手里,让岁月抹去不解与仇恨,毕竟血液里流淌的爱是干净的,没有杂质的。

每一次鉴定都会给我的内心带来震撼!母亲,更是一个形容词,而不是名词。它是美好,善良,爱的形容词。有人说:上帝太忙,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好每一个人,所以创造了母亲。

表妹拿到dna鉴定书,她感慨地说了一句:“我有两个母亲,她们给了我能够给予的最珍贵的爱,我是一个幸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