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暑去寒来春复秋。
a市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乔易和简一在火车站道别。他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她点头答应。
想起来,这是她和乔易一起看的第二场雪,她和他在一起的第二个年头。
明年大学毕业,带他回家见见父母吧。
有他在的日子,简一过得幸福而安稳,安逸平静的日子给她营造了未来可期的假象,沉寂在其中的简一哪里会预料到未来会生出如此之多的变故。
经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简一回到家的时间掐得刚刚好,碰上饭点,洗洗手就能吃饭了。
桌上的小排骨炸得色泽金光外焦里冷,简一忍不住伸出犯罪的魔爪,她的纤纤玉手才刚碰到可爱的小排骨,简妈妈一声呵斥就把她的手给打了回去。
“今天你李叔叔要来家里做客,别像平时大手大脚没有半点姑娘样子。”简妈妈又上了一盘红烧猪蹄。
简一看着这红烧猪蹄垂涎欲滴,可惜只能看不能吃。“妈,你过分了啊。我第一天回家你就这么对我,以后的日子就更不用想你会对我有多好了。你就不能再锅里留一只么,待会我啃猪蹄的时候你可不要嫌我吃饭难看。”
“话这么多,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和你爸呀?”
你看你看,这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在学校的时候呢,天天念天天想,盼星星盼月亮盼她能早点回家,回到家了呢,嫌她话多嫌她没有姑娘样,巴不得她从全世界消失。
简一直接想翻白眼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生物?
来家里做客的李叔叔是c市的宣传部长,简一爸爸的好兄弟,简一他们家邻居。李叔叔还有个儿子叫李砚安,很厉害的学霸,现在就读于中国法律专业最好的xx政法大学,综合实力年年排学校第一。
简一对学霸这样神一般的存在敬佩得五体投地,听妈妈说他俩青梅竹马,一起上上的小学和初高中。看来自己以前的人际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嘛。
天微微擦黑,李叔叔来了。
简母要摆放碗筷,所以叫简一去开门。
简一开门,想着门外的肯定是李叔叔,看都没看就咧嘴甜甜的喊了声“李叔叔。”
简一抬眼,撞上的却是一张尖锐冰冷的眼,这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他西装革履不苟言笑,五官立体轮廓刚毅,压迫的气场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
门口出现的不是自己熟悉的李叔叔的面孔,简一当场愣住,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愣着干嘛,你砚安哥,打招呼呀。”简妈妈的声音终于出现打破沉寂。
“砚安哥。”简一露出礼貌性微笑,尽量喊得客气又不失礼数。
“嗯。”他淡淡点头,迈开长腿走了进来。
李叔叔因为停车来晚了一些,他屁股刚坐下就和简爸爸畅怀来聊起来。
简一夹菜吃饭,老觉得有双幽怨愤怒的眼神在盯着自己,她抬头看李砚安,他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坐在那吃饭。
难道自己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李叔叔知道她最喜欢啃猪蹄,他往她盘子里夹了两个。
“谢谢李叔叔。”简一大块朵硕。
李叔叔语重心长,“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你砚安哥了,失忆后,和你砚安哥变得生分了。”
额。简一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她都不记得了,生分是理所应当的吧。
“嘿嘿。”简一干笑两声。
饭桌上,大多时候是简爸爸和李叔叔活跃气氛,简妈妈时不时插两句话,简一和李砚安呢就负责吃。
饭饱之后,简一难得主动帮妈妈干点家务。简妈妈却脑子抽筋的拒绝了。
李叔叔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你们年轻人就要多运动,简一你和你砚安哥两年没见了,出去散散步,聊聊天,还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简一脑中出现了一个惊叹号。今晚双方家长都在,李叔叔左一遍右一遍和她提砚安哥,现在又让他俩出去散步,可怖的是她们家那善变的女人居然拒绝让她帮忙干家务。李叔叔的提议她的父母已经默许了。
这简直是场有预谋的相亲!简一被自己的聪明震惊到了。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群大人白操心了。
吐了口浊气,她对他道,“走吧,砚安哥。”
8.
裹好大衣出门,阵阵寒风凛冽,冰凉刺骨。简一拢了拢胸前的大衣,忍不住直打哆嗦。
身后的李砚安身材纤长,西装加中山装气场全开,好看是好看,只是他冷冰冰的样子实在让人和他亲近不起来。
各家门护,贴门帘,贴窗花,挂大红灯笼,成为广袤雪白中千姿百态的一点红。
真是尴尬啊。简一脚踩进柔软的雪地里好像能听到积雪绵绵的声音。她自认为自己活泼开朗,天生有点自来熟的品质,可和他在一起就是觉得尴尬别扭不自在。
脚下的步伐自觉加快,赶快走完回家玩手机。
“饭后走这么快不怕胃下垂?”李砚安喊她慢点。
“哦。”简一放慢脚步,特意等等他,一起并肩走。没想到他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低沉暗哑富有磁性。
“砚安哥,你工作了?”简一没话找话。
“还没,在b市的一家公司实习。”
“那你真厉害,大三就开始实习了。”
“还行。”
“我听说学法律的都很辛苦,以后工作了会更辛苦。”
“嗯。”
胸口像憋了一口气,简一继续没话找话,“砚安哥,你有没有女朋友?”
老天,请让我消失,让我去死!我受不了了,太尴尬了,聊不下去!
简一面上皮笑肉不笑,内心深处在不断抓狂,她快要控制不住爆发出来了。
“简一。”他薄唇微启,轻声喊她的名字。
“嗯?”
他抬眼远眺,天边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往下坠。
他的瞳孔暗淡无光,眉宇间有淡淡的愁。“你以前不会对我这么客气的。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我失忆了。简一想要翻白眼,疑惑问道,“我们以前关系真的很好吗?有多好?”
“不好。不过你不会用这样客气的语气和我说话。”
这又是什么意思?律师讲话难道都这么含沙射影让人猜不透?
聊天是聊不下去了,路也走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回去了。简一抖抖腿,“脚走酸了,要不回去吧?”
这不是一个提议,而是一个决定。简一说完转身就走。
李砚安两指勾住她的大衣后领,稍稍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她就被钩了回来。“我们俩读的高中就在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我以前读的高中?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说实话简一还是蛮想知道的。她欣然答应。
李砚安说的就在附近,简一以为再走几步路就能到了,谁知两人走了半个小时都没走到,两人最后打车到的学校。
诺大的学校空无一人,大门两旁两排大树仅剩三两枝丫挂有积雪,曾经书声朗朗人影绰绰的校园尽显凄凉。
学校大门禁闭,他们进不去。
李砚安请值班的门卫大叔开门放他们进去,说他们以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门卫大叔死活都不答应,说学校领导不让进,怕到时候出了事情学校不好负责。
经历一路的波折简一早就打消想看母校的念头,门卫大叔态度这么坚决她干脆就不看了。
她要回去,李砚安不让。他固执地拉着她,就算是翻墙也要翻进去。
结果他们真去翻墙了。
李砚安找到最容易翻的那堵墙,上面有许多脚印和手攀爬过的痕迹。
他说,“学校是封闭式的,半个月才放一次假。我和班上的两个男生实在耐不住了,晚上就从这翻墙出去放松放松。有一次你还和我们一起翻墙呢。”
简一有些好奇,她读高中的时候这么潇洒叛逆的么?
“我和你们出去都玩的些什么?”简一问。
李砚安摇头,“你没能出去,你刚爬上墙头,就被我骂哭回去了。”
“哦。”可能他们青梅竹马的关系并不像大人们说的那么好,李砚安没有骗她。
李砚安动作娴熟敏捷,手攀上墙往上一撑轻而易举坐上墙头。
简一体力不行,攀墙的过程很是吃力,但还是成功爬了上去。
简一翻上围墙,李砚安早就跃下地面。他许是故地重游心情太激动竟抛下她自己在宽大的道路上小跑起来。
简一孤零零坐在墙头悲从中来,她以前好像也是这样独自坐在墙头,注视着某人的背影越走越远,她心有不甘,却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