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红绫从来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伤势好转之后第一天去军营,跟众将领转达了她的意思以及交代了一些练兵事宜之后,她就离开了军营。
虽然伤好得快,却还没到可以亲自练兵的程度,留在军营也没什么事做。
夜红绫自身实力强悍不假,可她并不会带着伤势逞强,这一世她要做的事情很多,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策马回到皇城上九坊已是傍晚时分,刚在护国公主府门外停下,就见到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夜红绫瞥了一眼渐行渐近的马车,把手里的马鞭扔给出来牵马的小厮,抬脚往府中走去。
“绫墨。”
话音落下,黑衣少年从暗中现身,俯身跪在眼前。
“即日开始,本宫府中不招待任何客人。”夜红绫吩咐完,径自走向内院,“所有登门之人一律拦出去。”
“是。”
“殿下,七公主刚从外面回来,现在进府去了。”赶车的侍卫掀开车帘,朝里面的人禀报,“她好像看到了我们的马车。”
但是却没有停下脚步,只当没看到似的。
倚在车厢里看书的人淡淡回道:“七妹最近心情不好,本王应该多担待些。”
侍卫回道:“是。”
马车在护国公主府外大门前停下,穿着一袭天青色玉袍的男子起身走下马车,面容俊逸,五官轮廓分明,带着属于皇族的从容雅致。
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他抬脚走上大门前石阶,朝左右门卫道:“本王来看看七妹,烦你们去通报一声。”
两个门外见到是四王爷来,恭敬地见了礼,刚要应声进去通报,却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冷漠响起:“主人吩咐,即日开始不再见客。”
四王爷夜廷渊闻言,下意识地抬眸四看,却并没有发现说话之人的踪影,不由皱眉:“何人装神弄鬼?”
“主人吩咐,即日开始不再见客。”少年冷漠的嗓音再次响起,“来人请回。”
夜廷渊神色冷了三分,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人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冷冷一哼,他抬脚就要进府。
然后脚下刚还没跨进大门,暗中便有八名护卫从左右涌了出来,个个身姿峭然,气势凛冽。
夜廷渊见状,神色微变,面上神情终于一点点阴沉了下来。
沉默了对峙了良久,他冷冷拂袖,转身而去。
回到红菱苑歇了一盏茶功夫,夜红绫托着下巴沉默注视着窗外,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思绪难得放空了一会。
然而丝缕细不可闻的熟悉血腥味却在这里钻入鼻尖,夜红绫皱眉:“绫墨。”
黑影一闪,少年影卫从房梁上跃下,无声伏跪在地:“主人。”
“哪来的血腥味?”
少年脊背一僵:“属下该死,请主人责惩。”
夜红绫转头,语气冷淡:“本宫问的是,哪来的血腥味?”
“回主人,是属下身上的伤。”
夜红绫微默,想起上午打他的鞭子,语气越发漠然:“为什么不上药?”
上药?
绫墨一懵,依然动也不动地伏跪在地,声音听得几分沉闷:“主人没允我……没允属下上药。”
隐卫受伤,不得主人允许,一贯是不可以上药的。
夜红绫默然,殿里气氛有些微妙。
起身走向内殿,从床头暗格里拿出一瓶药,她暗劲一施,瓶子朝他迎面飞去:“去上药。”
少年接了药,道了声:“谢主人。”身体一闪,顷刻间从眼前消失了踪影。
夜红绫继续坐在窗前。
她喜欢安静,厌恶喧闹嘈杂,可曾经的很多习惯都因为那份不该有的感情而慢慢发生了改变,潜移默化地接受之后,似乎也就没什么特别厌恶和喜欢的了。
夕阳西下,墨色渐渐笼罩在天地间。
穿着浅绿色裙装的侍女添香走进来:“殿下,晚膳时间到了,殿下今晚可是在红菱苑用膳?”
夜红绫凝视窗外片刻,才淡淡道:“设在紫竹院。”
添香福身领命:“是。”转身去准备。
夜红绫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影一,这几日替本宫盯着夜紫菱的动向。”
暗中影卫回应:“属下遵命。”
“影二,四皇子处你盯着。”
“是。”
“影七,七日之内把沈卓利用职权中饱私囊的证据送到四皇子手上,要做得不着痕迹。”
“是。”
夜红绫抬眼遥望漆黑下来的天际,眼底是一片透骨的冰凉。
“翎影。”
“属下在。”
“即日开始,朝中三省六部有任何风吹草动,本宫都要知道。”
“是!”
庭院深深,晚风迎面拂来,卷起花枝上几朵花叶,伴随着阵阵清幽香气,萦萦绕绕弥散在鼻尖。
抬眼看向远方天际。
天边乌云涌动,亦如她幽凉深沉的眼底,色泽浮浮沉沉如一层层卷浪,带着压抑和一种不太美妙的预示笼罩着整个天地,仿佛在迎接着天都即将到来的风起云涌。
护国公主。
护国……
夜红绫唇角挑起幽冷弧度。
护谁的国?
敛眸掩去眼底寒芒,她举步穿廊而过,修长纤瘦的身姿透着凌然峭拔,周身散发出孤傲、冷漠、清寂气息,恰似一朵不可攀触的高岭之花,只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到了安置寒卿白的紫竹园,自有下人去通报。
这位寒家庶子穿着一袭素淡长衫,温雅立于庭前迎接公主驾,下跪行礼的姿势带着几分行云流水般的雅致,却又不失恭谨谦卑:“参见殿下。”
“免礼。”夜红绫从他身边走过,径自进了厅中,添香领着众侍女已经开始布膳,阵阵珍馐香味弥散在膳厅。
夜红绫开口:“今晚你随本宫一道用膳,本宫有话想问你。”
寒卿白敛眸肃立:“是。”
添香等众侍女摆好膳食,垂首分列两旁恭请公主入座。
夜红绫在桌前主位上坐了下来,偏首看向寒卿白,眸心深冷无垠,似是一汪深不可测的寒潭,让人脊骨生寒。
这位寒家庶子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头越发垂低了些。
“坐。”简而短的一个字命令,却如同圣旨般让人不敢违抗。
寒卿白恭应一声,心里着实无法猜透这位公主殿下在打什么主意,听得夜红绫吩咐,恭敬而又沉默地在她下首位置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