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天起床时是六点二分,生生被饿醒,仿佛再不垫点东西连胃都要被消化掉了。
他赶紧起了床,叠完被子往超市跑。
刚到超市门口,迎面看到满头大汗的苏龙潜,苏龙潜道:“超市今天没开门。”
何小天犹豫片刻,决绝道:“去餐厅吃。”
苏龙潜惊讶道:“这都几点了,你找死呢?”
何小天道:“我好几天没吃早饭了,实在熬不下去了。”
苏龙潜已经跑远了,喊道:“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六点六分,餐厅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何小天很快就买到了饭。可见不止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怕死的鸟儿也是有虫吃的。只是时间有些来不及,只够吃半条。
“基巴基巴。”封泽对着刚进教室的马振基招了招手。
马振基听话的走过去两手撑在他桌上,道:“怎么了?”
封泽坏笑着:“老师,我要唱一首海阔天空。”
马振基的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僵硬的做不出任何表情,转身回了位子。
何小天厌恶道:“你干嘛这样?人家本来就不好受。”
封泽道:“没事,我跟基哥关系好。”
何小天也是后悔自己当时口无遮拦,只当个笑话就说出来了,到现在又阻拦别人不提这事,也是有够贱的。于是也不再说话,低头想着做两道题。
后桌的黄子敬忽然大力的拍了一掌他的背,道:“学习呢?”
何小天点点头,嗯了一声。
黄子敬道:“听我的,别学了。”
何小天道:“自己不学习,还要拖我下水。”
黄子敬道:“你看啊,你学了不一定会,会了不一定考,考了不一定能写上,写上不一定有分,有分也不一定考个好大学,考个好大学不一定拿到毕业证,拿到毕业证不一定找到好工作,找到好工作不一定买得起房,买得起房不一定找得到老婆,找得到老婆不一定能生孩子,就算生了孩子,这个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你现在觉得你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何小天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但这逻辑实在是令他无法反驳。人永远都喜欢把自己往小概率事件上代入,无论好事坏事。
他想了半天,没缘由的,叹了口气:“人生呐……”
郑天均回到学校时还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但也已经临近下课,便没有再去教室,把药放回宿舍就直接去了餐厅。
12点铃声一响,几千学生浩浩荡荡,从教学楼奔涌而出,海啸一般向餐厅扑来。
郑天均远远的在人流中望见董涛,大喊一声:“涛儿!”
董涛略一迟疑,慢下步子侧头一看,郑天均面前已经买好了饭。可惜了今天中午跑的这么快,已然没有用武之地,于是赶忙过去,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天均道:“刚来一会儿。”
苏龙潜也买到了饭,在郑天均旁边坐下,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郑天均道:“刚来一会儿。”
何小天中午不用买饭,慢悠悠的晃荡的在奔跑的人群后面。每天的时间他都能把控的差不多,封泽刚买到饭他就能准时到达桌子旁。
他道:“医生怎么说?”
郑天均道:“他没说。”
何小天道:“什么意思?那你去医院干啥了?”
郑天均道:“去了之后那个老中医先给我把了把脉,然后又开方子,让我去打针,又去做了个脑电图、透视、血检尿检,血检尿检报告还没下来就下班了,那老中医就走了。”
何小天道:“这个老中医怎么全是西医的装备?下班就走,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董涛道:“这世道,发生什么事都是很正常的。想当年……不说了,操!”
何小天道:“又长见识了。”
郑天均道:“管他呢。”
何小天道:“你总是头疼,还考的上重本吗?”
郑天均嘿嘿一笑,道:“不知道。以后晚上都还要去医务室打针,今天晚上就是生物课,我还是生物课代表,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
……
“天儿,开风扇,热死了。”付泽坤喊了一声。
项宇笑道:“天儿,别开,热死这个狗日的。”
“快快快!”付泽坤催促着。
一旁的外号叫做老鳖的李喜昆也喊着:“开风扇,热死了。”
因为王娜不愿意被风吹的缘故,前排的风扇已经很多天没有使用过了。在每个闷热的午后和夜晚,只要王娜还在教室,前排的两个吊扇都是不允许开的,前面半个教室的人也都要无条件陪她一起热着。让人不禁怀疑,女人是水做的,而她则是泡泡做的,而且还是一个有文化的泡泡。因为她学习好,所以其他人都必须要按她的意愿做事。她用学习成绩就轻松的控制住了半个教室的人享受夏日凉爽的权利,可见学习好还是存在实用价值的,倡导读书无用论的人就应该禁止吹风扇。
何小天抬手将风扇打开。
“哪个缺心眼的开的风扇?”王娜瞪着何小天,喊了一声。
何小天正热的烦躁,本想骂她一句,又想起了薛易浩和王娜的关系,便忍下了下来。
封泽看着何小天,苦笑道:“清华北大啊。”
生物老师叫刘金凤,是个废话比夏如花还多的女人。她的名字也寄意深远,大概是当年起名字时望女成凤,但又不能是普通的凤,于是成了金色的凤。
她早早地提前七分钟就来了教室,一圈一圈的转着,以迫使学生不得不把其他科目的复习资料换成生物资料。
“老师。”
刘金凤道:“怎么了王娜?”
王娜道:“把风扇关小点,好吧?冻死了。”
刘金凤点点头。虽然现在是二十三四度的天气,而且自己也在冒汗,但这终究也是由班里第1名提出的要求,不能不满足她。于是她指着何小天道:“哎,那个同学,把风扇关小点。”
何小天嗤笑一声,关了风扇。心下道全班都知道风扇五个档坏了四个,就你这傻逼拐弯抹角,要关不直说,还要关小点。
课间,封泽问何小天:“你有感冒药吗?”
何小天点点头,道:“有,在宿舍。”
封泽道:“不行,我现在就要。”他转头问姚奉瑜:“你有感冒药吗?”
姚奉瑜重重的点了点头,还带有一丝兴奋,像是即将破产的生意人终于等来了他的大客户。他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类的药,仿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有可能得的病的解药,万事俱备,只欠得病了。
封泽拿起一盒,念到:“牛黄解毒片……”
姚奉瑜道:“消炎的。”
封泽道:“我知道。这么多药啊……西双版纳制药厂,罗欣药业——罗欣药业,我在哪儿听过这个。”
何小天道:“我知道,咱们山东台的天气预报就是他们赞助的。”
封泽道:“我知道。”他指着何小天旁边暖气片上的一个杯子,道:“给我那个杯子,我要泡药。”
何小天拿过杯子看了看,觉得不太干净,便又从脚底拿起自己的杯子,道:“用我的吧。”
封泽道:“你这里面水太多了。”
何小天道:“我喝了就好了。”
封泽道:“给我杯子我去打点热水。”
何小天道:“你有病,我来吧。”
封泽道:“还是算了吧,被李长君抓到就完了。”
何小天道:“你把药给我,李长君还算讲理,他要是抓到我,我就说我吃药,他不会怎么着我的。”
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福又来了,他道:“从明天开始,这层楼东边的男生厕所就是咱班打扫了,打扫完一个星期,周天再和六班说,轮到他们打扫。两个班每班轮流打扫一个星期。”
在***福说话的时候,从四班门口的方向传来阵阵大力的扇耳光的声音,声音锋利且清脆,不断在楼内回荡,仿佛通过酷刑折磨人质以获得快感的土匪,早已经做好了一巴掌把人打死的思想准备,一掌一掌接连不停。然后就是敲大鼓一样用膝盖猛击胸膛的声音,吓得没挨揍的人都肝颤。伴随着一阵一阵的重击,传来陆果的声音:“这是我的课堂!”
“咚咚咚——”
“你家长让我来给他看孩子的吗?”
“啪啪啪——咚咚咚——”
“还敢哭!”
“啪啪啪——咚咚咚——”
……
晚上何小天又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了,宿舍里都没有人再说话,张伟宏和项宇在蒙着被子玩手机,时不时地翻身压着床板发出吱吱的声音。王文强和严松早已熟睡,呼噜声此起彼伏。阳台上不知谁刚洗过衣服,水珠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楼上又响起了弹珠落地的声音……
他的脑中充满了各种画面和声音,混沌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