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辆马车缓缓驶进淮南地界。
那马车在淮南最大的一家酒楼门前停下,随后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看装扮,便知道身份不俗。
两人方一下车,酒楼里面便跑出个精瘦的小伙计,热络得很。
“几位客官里面请,马车交给小的便是。”
他说着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长离未作停顿,便抬脚向里面走去。
阿美看了眼长离,有些疑惑地跟在后面。
流云将马车的缰绳递给店伙计,也匆匆跟了进来。
此次来淮南,可能会遇到危险,阿美便找了个理由,将小莲留在了安陵。
长离走到柜台前,淡淡说道,“小二,两间上好的厢房,顺便送些酒菜上来。”
柜台后的人抬起头,只看了一眼,脸上便乐开了花。
在酒楼这种地方做事的,最是会察言观色,一看他们几人的打扮,便知道是贵客,立马向着另一边正收拾桌子的小伙计吆喝道,“二虎!快给这几位客官安排几间上好的厢房!再备些酒菜!”
那个名唤二虎的小伙计立马将桌子摆好,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跑了过来,“好嘞!二位客官楼上请!”
“三楼最西边还有两件天字号厢房,那两个房间的位置,比较安静,不会受人打扰,而且打开窗便可以看到后面的翡翠湖,这里的夜景很是漂亮,几位客官得空了可以去转转。”小伙计一边将人往楼上引,一边很是热情地介绍着。
“听闻淮南境内有一位沐风先生,不知小兄弟可知道他在何处?”长离一边上楼,一边问道。
二虎回头看了他一眼,“从这里,向南走个几里地,有一座南望山,山腰上有一片竹林,沐风先生的居所便在那竹林里面,只是……”
他说着说着,有些迟疑起来。
“只是什么?”
二虎不答反问,“不知几位找他何事?”
“自然是治伤。”
“这沐风先生脾气有些怪异,只救貌美女子,有时候啊还得看心情,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长离一挑眉,看着有些讶异,“哦?这倒是个趣事。”
阿美听着,突然起了些玩心,开口问道,“那你看,我这模样,他救是不救。”
二虎扭头看了她一眼,立马便有些害羞地转回头去,“姑……姑娘说笑了,姑娘这般容貌,小的在淮南这么多年,也未见比得过的。”
阿美轻笑一声,“你这小伙计,真是会说话得很。”
长离听着两人对话,心里莫名有些憋得慌,皱眉看了阿美一眼。
阿美一怔,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厢房门口。
二虎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推开了房门,便站在门边迎着几人。
长离率先抬脚进了屋,阿美与流云随后。
二虎站在门边,笑盈盈的,“几位客官先稍作休息,小的这就去给几位准备酒菜。”
他说着,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长离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四周看了看,“风光确实不错。”
阿美坐在桌前,斟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道,“我说,你这次来又不是游山玩水的,有必要这么高调吗?生怕谁不知道你睿王爷来了似的。”
“我若是太低调,反倒是让他们生疑了。”
阿美拿着茶杯,想了想,点点头,“那倒也是,心怀不轨之人才会鬼鬼祟祟。”
长离站在窗前,盯着某处,问道,“流云,消息都散出去了吗?”
流云点点头,“散出去了,明日,他们便都会知道王爷来了淮南。”
阿美一口茶水差点呛住。
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人了,来人家的地盘撒野便罢了,还如此明目张胆,想弄得人尽皆知?
成大事者,脑回路果然奇特。
入夜,阿美坐在床上,看着不远处坐在桌边的长离,有些困乏。
她强打起精神,问道,“王爷,你还不过去休息吗?”
长离闻言,回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那玉儿觉得,本王该去哪里歇着?”
阿美一愣,表情僵硬地抬起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难道……不是隔壁?”
长离眼里闪过些戏谑的笑意,微微勾着唇角,站起身,向阿美走去。
“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歇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昏暗的灯光下,长离唇角的笑意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般,让阿美不由得看得有些愣了神。
“我们说……说好的,你别……忘了!”她磕磕绊绊地说着。
长离走到床前,俯下身,一只手撑在阿美身侧,向前探了探,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呼吸也交缠在一起。
阿美不自觉地将身子往后仰了仰,眼神躲闪,脸颊有些发烫,呼吸也有些紊乱起来。
“你……你要是敢做什么,我就……就……”
长离脸上的笑意扩大,突然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美,“就怎么样?”
阿美一愣,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枕头,不由得心里暗骂一声。
长离拿着枕头向不远处的软榻走去,语气里颇有些疑惑,“我不过是拿个枕头罢了,玉儿这般紧张做什么?”
阿美瞪了他一眼,气闷得翻身躺了下去,心里却仍旧嘭嘭直跳。
她悄悄抬手摸了摸脸颊,还有些发烫,有些烦躁的掀起被子,盖在身上。
长离在软榻上躺下,看着阿美的背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的神色,竟会如此柔和。
是夜,淮南王府书房的灯还亮着。
一位身着软甲,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进书房,向首位上的人行了一礼,声音有些粗犷。
“大王,属下刚才得到消息,陛下五子睿王爷来了淮南。”
书案前,坐着一位身材高壮的男子,面容刚毅,下颔留着一小撮胡子,看着已有四十,精神状态却甚佳。
闻言,他抬起头,身子向前探了探,“何时的事?”
“今日才到,今夜宿在春风楼。”
“哦?可知来此处所为何事?带了多少人?”
“据属下所知,是因为睿王妃。成婚当晚,洞房失火,伤着了王妃,王妃恐身上留下疤痕,便央着睿王来淮南,找沐风先生。”
“而且,他们此次来的只有三人,睿王、王妃和一个侍卫,看样子,确实只是为此事而来。”
淮南王听罢,右手撑在书案上,拇指和食指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吩咐下面的人,这几日都安分点儿。”
“另外,林副将,你明日随本王,去见见这睿王爷。”
“是。”
次日一早,长离三人便按着拿小伙计指的方向,一路到了南望山。
几人沿着小路上了山,果然找到一片竹林,又在竹林中摸索了一番,便看到不远处,有一座两层的小竹楼,楼外还围了一圈竹篱笆,上面缠绕着一些小型的藤蔓植物。
果真是影视剧里隐世高人的隐居之所。
阿美这般想着,心里莫名有些高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长离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兴奋劲儿,有些不解,可心情却似乎也好了些。
篱笆上的竹门开着,几人走进去,便看到一个鬓发斑白,身着布衣的小老头儿坐在院中,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守着面前的小炉子。
院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儿,看样子,应该是在熬着什么药。
小老头儿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便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喝了口酒,满不在意地问道,“几位找谁?”
长离微微弯了弯腰,道,“这位前辈,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家里进了贼人,内人不慎受了伤,担心留下伤痕,听闻沐风先生专治各种疤痕,特地带着内人前来求药,敢问前辈,可知沐风先生人在何处?”
小老头儿听完,放下酒壶,伸长脖子往长离身后瞅了瞅,目光扫到阿美的时候,一双小眼睛瞬间迸出精光。
他立马放下酒壶,一改方才不冷不热的态度,直戳戳地看着阿美,搓着手向几人走去。
阿美被他这般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往长离身后又靠了靠。
长离看着他这副模样,也有些警惕地看着他,稍稍侧过身子,将阿美护在身后。
流云也有些紧张地向前了一步。
那小老头儿却好似压根没注意到几人的态度一般,直直的走到阿美跟前,刚想要再靠近一点,却被长离跨出一步挡在身前。
小老头儿也毫不在意,看了眼长离,又继续探着脖子,眯着小眼睛,打量着阿美,“想必这位就是夫人了吧,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流云却是有些恼了,不客气地说道,“这位前辈,麻烦你对我家夫人尊敬点儿。”
小老头儿充耳未闻,继续打量着阿美,“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要是留了刀伤,还真是可惜了。”
阿美看着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我们来这里是找沐风先生的,您若是知道他在哪儿,还望告知。”
小老头儿一愣,随即昂起头,跨着大步,得意满满地转身走了几步,站在三人面前,捋着那山羊毛一般的胡须。
“沐风先生,正是老夫。”
闻言,三人皆是一惊。
流云和阿美瞪着他,眼睛上下打量着,微张着嘴,满脸的不相信,连长离也是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沐风先生,这么风雅的四个字,难道不应该是个清风朗月般的翩翩公子吗?怎么是个邋里邋遢还色眯眯的酒鬼老头儿?
小老头儿煞有介事地介绍完自己,又立马几步跑到阿美面前,笑得有些谄媚,“夫人伤在何处啊?”
长离伸手又将阿美向后护了护,“夫人的伤处,恐怕不便与先生说。”
小老头儿看了长离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向桌边走去,“哼!既然信不过老夫,又何必来找老夫治伤?难道老夫看起来像那种好色之徒吗?”
三人默默地盯着他,半晌没有搭话。
小老头儿走到方才的小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酒,又看了看炉子上的药,最后摆摆手,“你们走吧!老夫不治了!”
三人又是一默。
最后,长离淡淡地开口,“既如此,那在下改日再来,告辞。”
说罢,便先转身向门外走去,流云和阿美又看了那小老头儿几眼,抬脚跟了上去。
小老头儿举着酒壶,斜眼看着他们,不屑地一声轻嗤。
“这小老头儿,还沐风先生呢,名字倒是取得风雅,只可惜名不如其人,还只救貌美女子,瞧他那色眯眯的样儿,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一身。”
下山路上,阿美想起那老头儿,不住地抱怨着。
“可他不愿给药了,夫人,你这身上的伤可怎么办?”
阿美想了想,轻轻一瞥嘴角,“切~就他那酒鬼,有的是法子治他,等着瞧吧。”
“看来夫人已经有办法了,”流云笑道,“这老头儿,也真是太不像话了,是得治治。”
长离静静地在前面走着,听着两人的对话,轻轻勾了勾唇角。
与此同时,城内春风楼,迎来了一些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