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武乐,时莫语就知道她并非善类,而日后的见面交流,也能看出来这人表里不一,说起话来温柔至极,待人亲和友善,但她的眼神极其冷漠,一般人不敢与之对视,是个阴险狡诈之辈。
她虽不喜欢武乐,但武乐毕竟是上神,地位在城主之上,又是长辈,该有的尊敬不可或缺。
不过,段洛这般直呼其名,着实不合适。
“阿洛,上神是你娘亲,您这样太不尊敬了!”时莫语忍不住教训道。
“她不是。”段洛嗓音如冰。
“她不是你生身之母,可她抚养你长大成人,养恩大于天,你不该……”
“你懂什么!你只知她抚养我长大,可知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在她眼里,我不是她的孩子,只是她可以利用的工具。她若真心待我,就不会让我做这城主。”
坐上城主之位的过程让他至今难忘,那段苦痛地过往至今记忆犹新。
见段洛面露痛色,时莫语也是一阵心疼。
段洛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不喜欢武乐?他们青梅竹马,如今又是恋人,关系非同一般。不过,他性子这样冷,怕是也不会对她陈述那段往事。
她不敢问。
“你年幼生病,是上神给你喂药照顾你……”
段洛冷冷的打断她:“我身强体壮,从不生病。”
时莫语:“……”
城主大人您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噎人了?
“你练功受伤,是上神为你上药包扎……”时莫语小心翼翼地看着段洛,看他不像急于反驳的样子,正想接着说,就见段洛脱掉外面的袍子,递到时莫语手上,时莫语以为此时正是暑伏天气,他酷热难耐,也没在意。
他的白色长袍布料非常名贵,拿在手里冰凉舒适,上面立体刺绣的龙图腾看起来威风凛凛。
他随意扔给她,她却不能不仔细拿好。
就在这时,段洛竟然开始面无表情的解腰带,她想“啊”一声,但喊不出来,也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不能动弹,呆傻傻地看着他宽衣解带。
虽然不知道做何反应,但是她一遍遍的提醒自己,一会一定要反抗,实在反抗不了再顺从。
段洛露出上身,前心和肚皮都有疤痕,浅浅的粉色却格外刺眼。
时莫语心里突地一紧。
小时候到了天热的时候,段洛就会赤膊,长大之后,他们男女有别,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她看到,她顾不上害羞,伸出手抚摸,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段洛像陈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对我很严厉,每每我受伤都是我自己处理,她不但不帮我,也不安慰我,任凭我哭到快要断气,还要跑来教训我一通。这伤,也有她‘恩赐’于我的。”
时莫语皱眉想到,不是亲生骨肉就是隔着一层,这样严厉令人发指。
“阿洛,你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从不对我讲呢?我是阿筝,你对我吐露心事,帮不到你,也好过你憋在心里呀。”
段洛将衣穿好,语气冷淡:“说了无用,何必多言,还要徒增你的烦恼,我不想。”
时莫语把外袍还给他,撇嘴:“那你脱.衣服干什么,让我欣赏?”
段洛咳嗽一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武乐的真面目。”
时莫语装做没看见他脸上的窘色,话锋一转:“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一直弹奏勾魂曲就能召唤那三种曲谱。”
“比你想的要复杂。”
段洛负手而立,语气冰冷严肃。
四大月仙之首木筝创造勾魂曲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蓝颜知己爱上她,勾魂只是表面术语,其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勾心。
将勾魂曲弹奏给亲人,游子,朋友,让他们能够回心转意,或是回头是岸,或是听曲认清自己内心。
如果要找到三种曲谱,光是不间断的弹奏是不够的,必须帮助世间万物寻回真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
世间真情,只此一曲。
时莫语脱了鞋子,露出雪白的脚丫,站在湖边,两只手拎着浅绿色秀着深绿树叶的裙裳,哗啦啦地踢踏水玩。
“阿竹,你娶我好吗?”她侧头看他,但段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目视前方。
时莫语对于这个冷美男除了撒娇耍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冷美男不喜欢她哭哭啼啼,却总也招架不了她软软地语言。
右脚底下有块小小的圆溜溜地鹅卵石,时莫语踩着它骨碌碌地玩儿,玩够了一脚踢进水里,然后抱着段洛喃喃:“阿洛,你娶我好不好,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
段洛突然目光一凛,眼睛瞪大,想把时莫语从身上拿下去却做不到,她死命抱着他,他怕太用力扯到她胳膊,只能努力拔高脖子。
时莫语看他举动异常,感觉不对,回头一看,方才只有微风浮动波纹的湖面竟然升起了丈余高的水柱,目测直径应该有三尺,水柱不在远处,就在眼前,也就是时莫语踢进鹅卵石的地方。
水柱顶端那颗鹅卵石正在旋转,并且逐渐变得有一个磨盘那样大,不知这水是从鹅卵石中倾泻而下,还是从河中升腾而起。
“阿竹。”时莫语吃惊地看着这令人震惊的一幕,胳膊却并未松开。
段洛无奈的道:“你先放开。”
“啊?哦。”
时莫语这才意识到她还踩在他的脚上,慢慢松开手,段洛看她站稳了才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拿下来。
阿筝总是喜欢抱他,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她都会主动投怀,高兴要抱,难过也要抱,每次都特别用力,就像下一刻他就要消失再也抱不到了。
他也是啊,想一辈子都能这么被她抱着,看她浅浅梨涡,听她说话。
可是,之后这样的情况将会越来越少。
武乐,她肯定会在阿筝完成任务之后杀了她,不管他娶她与否。
“这水柱是……”
段洛正想应该怎么处理他和阿筝之间的关系,是现在果断放手,还是珍惜当下,到时候还是要眼睁睁看着阿筝离开他。
武乐杀人的手段和别人不同,不知时辰,不知地点,没有人能够阻止。
到那时,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根本救不了。
“阿筝。”他嗓音如流水,却含了几丝柔情。
“我在。”
“武乐想除掉你。”
与其以后要失去她,不如现在将实情讲出来,他们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