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熹一听,乐了,不禁调笑似的道:“康王殿下脚底下没什么根基,可这胆子是真不小啊!”
“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收集不到证据也没什么,他迟早要自投罗网的。”
见他信心十足,萧月熹没有再多问。她并不是要知道慕云轻的所有事,只是有些疑点需要一个解释,解释清楚了,她才能够确定自己该怎么应对。如今慕云轻在她面前不再伪装,真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肯定会知会,如果不说,那肯定是他帮不上忙的。操心老得快,她才懒得事无巨细地挨个去猜!
想了想,萧月熹疑惑地问:“不过你要查,为什么不派监国司的人,而是让我哥去?”
慕云轻淡然道:“监国司中除了你,我谁也不能尽信。”
“凌岁寒还是很靠谱的,你有事可以让他去帮你办。”萧月熹不假思索地说着。“进宫前,我能交待的都交代了,他通过考核的几率很大——你看我干什么?”
慕云轻正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月熹。见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才反问了句:“你倒是很信任他?”
萧月熹心道:这不是废话么?她不信任还废那力气培养他做什么?
两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突然被外头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惊动。
“放我进去!我要见我皇兄!”稚嫩的童音也掩盖不了他张扬跋扈的气势。守在殿外的何通为难道:“六殿下,皇上交待了不许人进去打扰,您快别为难奴才了。不然奴才送您去旁边儿暖阁等一会儿,等皇上出来了您再见他?”
何通口中的六殿下,是太后唯一的亲子,今年只有六岁,名叫慕凌澈。虽然生得活泼伶俐,可先帝临终时他都还没入太学,把江山压在他肩上实在像是个笑话。先帝崩后,慕凌澈年幼不能建府,太后又心疼幼子,索性就养在宫里,亲自照料。
想到先前慕云轻还说要提防太后,萧月熹不禁挑挑眉,奇道:“你跟六殿下关系这么好吗?”
慕云轻面上露出些许无奈之色:“这孩子平时看着也不黏人,不知怎的就老喜欢往我这儿跑。”
虽无奈,慕云轻眼底的眸光是柔软的,可见心底里还是喜欢这位六殿下的。
“我出去哄他玩一会儿,你休息吧。”
慕云轻刚起身,就听慕凌澈又在外头嚷道:“我不管!我就要现在看昨夜救了皇兄的英雄长什么样!你让开!”
慕云轻回头看向榻上倚着的“英雄”,一对视,两人不禁都笑了出来。
“这位六殿下对我的脾气!”萧月熹乐不可支道。
慕云轻摇摇头道:“为免他回去童言无忌,跟太后乱说,还是不让他见你的好,我出去打发了他。”
萧月熹点点头,目送着慕云轻出了寝殿,外头立刻就安静了。少顷,慕云轻又折了回来,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悄无声息地就将六殿下打发了回去。
萧月熹的活动空间只有一张榻的范围,不能下地,更不能出门,此时百无聊赖地捧着本书看,见到慕云轻,神色微微僵了僵,忍不住吐槽道:“我说皇上!您今天一整天都准备跟我在寝殿里耗着吗?您有这么闲吗??”
慕云轻煞有其事地想了想,才道:“的确很多事没做完,不过怕你自己在寝殿里待着会闷,所以就准备把折子都搬到这来批。一会儿何通就过来了,你要不要睡会儿?”
萧月熹嘴角抽了抽,十分嫌弃地在心里想:演戏就说演戏,还说的那么含蓄……
当日天都还没黑,皇上担忧萧夫人伤势,身体力行亲自照料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萧月熹听后差点被口中的“参汤”呛着。
皇后送的那根老参已经被木蔻收起来了,木蔻十分贴心地做了个样子,做了碗像模像样的参汤过来,其实原材料是萝卜来着……
寝殿内无人侍奉,两人像寻常人家一样对坐吃饭,气氛倒也轻松。
萧月熹道:“你别太过了啊!这不是要把我立成个活靶子吗?”
慕云轻看着她,但笑不语。
萧月熹挑了挑眉:“……所以你是故意的?想让那些人沉不住气?”
慕云轻:“不然呢?”
萧月熹笑了:“那你是不是选错人了?人人都知道我入宫以前是做什么的,那些人沉不住气想对付我,手段不够高明都拿不出手来,沉不住气也得憋着。”
“这么自信?”慕云轻笑得眼角弯弯,配上目光中的狡黠,活像只狐狸!
“也不是自信,嗯……算了算了!不管了!这样也挺好的,守株待兔总会轻松一些。万一有哪个脑子不好使的真撞上来了呢?”
慕云轻只管给她夹菜,柔声道:“多吃点。”
萧月熹连连摇头:“不用了!这一躺好几天,吃那么多没有用,再说夜里吃得太多也不舒服。”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晃悠两圈,忽然听身后的慕云轻道:“我让木蔻多送了床被子进来,一会儿我打个地铺睡,你先休息吧。”
萧月熹差点栽倒,回头悚然道:“不用不用!我睡地上就行。”占了人家的寝殿还要占人家的床,她又不是强盗!
慕云轻托着下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那怎么行?夫人可是身受重伤的!”
萧夫人觉得,皇上真是太入戏了……
入夜,萧月熹惊悚地看着皇帝陛下亲力亲为地给自己铺地铺,几次三番地想在皇帝陛下手里抢活儿干,或者干脆把地铺的所有权抢下来,却一次都没有成功。
心情复杂地躺在龙榻之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迁就萧月熹,寝殿内没有焚香,可被褥里还隐隐带着一丝龙涎香的气味,蜷在被子里,竟生出了一种被慕云轻抱着的错觉。
萧月熹无比悚然地将脑中这个错觉拍掉,翻了个身看向地面,皇帝陛下的呼吸绵长均匀,睡得正熟……
不知是不是托了皇上的福,萧夫人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三四天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期间,皇上除了上朝,整日都陪着。前朝后宫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前朝倒还好,虽议论但不会明说。毕竟萧夫人护驾有功,总要许些好处的。
可宫里就不一样了。
不同于萧月熹,那些秀女入宫,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好容易杀出重围迈进了宫门,住进了秀女宫等着皇上诏幸,从此飞上枝头,不成凤也能高人一等。结果骤然横进来一个萧月熹,分走了皇上所有的注意力。那些人背后酸溜溜的说什么都有,萧月熹却不计较,能走动了以后就不再装娇贵,每天照例的晨昏定省,就连太后也难得好颜色地劝她多休息。
自打萧月熹住进了清凉殿,皇上夜里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那些酸溜溜的流言就更加难听了。
虽然萧月熹本人无比清楚,皇帝陛下睡了多久的地板,但这种事她要怎么辩解?而且,在萧夫人养了十几天以后,萧夫人本人突然发现,皇上开始命掖庭令记档了!
戏做得跟真的一样,连掖庭令都能收为己用。
惊愕之余,也降低了些许的信心。萧月熹一心想查陈年旧案,可宫中秘辛,连掖庭令都不清楚,她又从何查起呢?
入宫半个月,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从何处开始着手,委实是愧对她前监国司正使的身份!
这日清晨,萧月熹照例去皇后宫中请安,却见到了个生面孔。
那生面孔长了张娇俏明媚的脸,声音婉转如黄鹂,穿得也是艳丽的粉红色,一颦一笑间,尽是小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见到萧月熹,那双灵动的大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外,继而屈膝行礼:“嫔妾见过萧夫人。”
萧月熹先向皇后行了礼,这才将视线落在生面孔的身上。仔细一看,这生面孔长得与皇后还有几分相似,心中了然道:“这位便是沈嫔了吧?入宫这么多天,我倒是今日才有幸一见。”
沈嫔是入宫的秀女中,唯一一个赐了位份的,如此荣宠,实则是因为她与皇后关系匪浅。沈芳倾的父亲沈栋,是皇后的滴亲舅舅,沈芳倾从小就跟皇后长在一处,关系很好。太后又是皇后的姑母,虽然与沈芳倾来往不多,但好歹也是自己人。慕云轻既然暂时不准备得罪太后,必然要揣摩一下她的心思。
显然他揣摩的很成功,太后这几天的心情都不错。
皇后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仪态端庄地坐在凤椅上,柔声道:“可不是!本来以芳卿的位份,未侍寝前是没有资格过来请安的。只是皇上今早传口谕说,这次百鹿山春搜,要芳卿和几名秀女同去,本宫想着,旁人也就算了,你二人早晚也该见见,便自作主张地传她过来了。”
萧月熹心中愣了一下,今早出来,她倒是没听慕云轻提过这事,不过她也没有多心,不动声色地应是。
皇后继续端着她雍容闲雅的仪态,抬手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