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这条小路上,一女一老在此疾走着,带起的尘土均匀的洒在路边的野草叶上,掩去了几分绿意,多了几分灰情,疾走时的脚步声如一曲节奏急凑的曲子,这对原本心急如焚的阿梅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让阿梅的步子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快,以至于小跑了起来。
这段原本需要半个小时乃至45分钟的山路,在两人的疾走乃至小跑的情况下将时间缩短到一半
阿梅的家中,火炉子上水壶里的水正带着热气翻滚着,热气透过壶盖上面的小孔往外喷出,巨大的冲击力让水壶叽叽作响,然而尖锐的声音却也无法让房间里的那个男人注意到,这个男人姓丁,名丰收,是根儿的父亲。农村里面取名字似乎都有那么一个规定,那就是名字越简单,越难听,娃就越好养,丰收的父母更是深信其道,因为自家是以务农为生的,对于作物的丰收都是非常的向往,所以在生下根儿他父亲之后就直接取名为丰收,以求丰收以后的日子能像他的名字一样收获满满。
丰收在根儿的房间里一脸愁苦的走来走去,脚下不时的踩到昨晚敲核桃时没有扫干净的核桃壳,发出卡兹,卡兹的声音,然而这些声音就像被丰收的耳朵屏蔽了一样,丰收此时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什么时候阿梅才能把李师傅请来,这个念头随着内心的焦虑越来越强,使得丰收时不时的转头看向门外,发现没人后便更加焦虑。
“唉,怎么还没来啊”
床上的根儿因为肚子异常的痛,所以整个身体蜷缩着,就像一只卷起身体的小刺猬一样,这个姿势有助于放松腹部的筋膜和肌肉,增加肠胃的空隙,使内部的压力减小,所以可以让根儿觉得舒服些,但是舒缓的程度始终是有限的,肚子里面上下冲击的气如野猪一样净往外钻。
“啊~,又痛起来了,好痛啊爹”
天下父母心,病痛虽在儿身,父母则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根儿的这一声哀叫让丰收的心紧紧的缩了一下,这使得原本就焦头烂耳的丰收彻底急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来啊”
说着就要将根儿抱起往外走,哪知根儿因为身体体位的改变,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就像就像散落的珠子一样四处乱窜,痛的根儿直吆喝,吓得丰收立即将根儿放下。
“这怎么办啊”
就在丰收手无举措的时候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丰收那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开了,那熟悉的声音已经陪伴了他10年,日日夜夜,因为太熟悉了,所以即使是在嘈杂的人海中,丰收也能一下子认出来。
“孩子他爹,李师傅来了”
虽然声到人未到,这一句话却给了丰收极大的安抚,丰收揉了揉因为紧张而肌肉绷紧的脸,强作笑脸迎了出去。
“李师傅,你终于来了”
丰收的声音就像一个人背着一大捆木头,走了一天到达目的地后将木头放下的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见在此期间丰收的压力有多么大。
“走,带我去看根儿”
虽然连路赶来而且背着山儿,老者却没有像常人一样气喘吁吁,要求休息片刻,相反,老者却像没事的人一样,与身边喘着大气的阿梅形成鲜明的对比,很难想像这是一个已是满头华发的老人能做到的。
应老者的要求,丰收立即将老者带到根儿的床边。
“哎呦,疼,疼”
一声声哀嚎让丰收的心又纠了起来
“李师傅,你看根儿这是怎么了,一动就痛,我都不敢去碰他了”
“不用着急,我在这呢”
老者话一出,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让丰收和阿梅那躁动的心瞬间安定了几分。
老者将山儿和木盒子放下,稳步走到根儿的身边,先是掀开根儿那紧闭的眼睛看了看,接着将沾着汗的手放到鼻子前嗅了嗅,最后用手搭在根儿的寸口部位诊脉。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简单,其实已包含了望、闻、切医中四诊的三诊,动作前后连贯,没有一点多余,仿佛久经训练一样。
诊毕,老者将根儿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开口说到。
“没什么多大的问题,就是食物没有消化,和肠气郁在里面出不去了,所以才会痛的这么厉害,等下我开个药,施下针,应该就没问题了”
丰收和阿梅听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胸中那如大石头压着的感觉也随着这一口气的呼出而消散。
“山儿,帮为师把箱子里的将军丸取给你梅婶,然后把针盒取与为师”
“好”
山儿应了一声后将木箱的栓子取下,打开木箱,随着一阵香气的飘出,山儿特意用力吸了一下,知道此时时间紧急,不敢贪恋这香气,立即将将军丸和针盒取出,然后将药丸拿给了阿梅。
“梅婶,给你药,让根儿哥快点好起来”
接着便屁颠的跑到老者的身边将针盒递给老者。
“师傅,给”
老者接过针盒,摸了摸山儿脑袋后示意山儿站到旁边,然后将阿梅叫过来。
“阿梅啊,你去把将军丸用温水化开放凉后再把药汤端过来”
“好”
阿梅在老者说完之后,立即按照老者说的方法去化药丸了。
交代完之后老者从身上拿出了一条白色的布铺在床上,这条白布很平素,表面没有绣任何东西,但是却很光滑,像是打上了一层蜡一样,竟然将少量照射到上面的阳光反射了出去,摊开之后一闪一闪的,甚是美丽。接着老者将那一头大一头小的针盒放在白布上,打开针盒,只见里面整齐的放着一排银针,银针的顺序按照长短排列与针盒相应,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珍袖版的竖琴。
老者将银针取出后,开始施针,针尖下落,看似悄无声息,实则暗含针劲,所谓的针劲也就是指力,是通过施针者腕关节的摆动将力道传到针体,以此将针刺入皮肤,整个过程如鸡啄食,要求平稳、快速、有力、精准,如此施针才能入针不痛,针入立应、针感即来,所以评判施针者能力的高低,从以上几点便可略知一二,而老者持针之势稳如泰山,下针之快迅若闪电,指下之力重如击石,落针之位准若广箭,单从这四点上面,可见老者针术已非寻常。
随着银针将根儿的皮肤刺破之后,老者右手持针,眼观根儿,随着根儿胸部的呼吸起伏,右手缓慢有序的上下提落,令身体内的神与针相应。气机应针而来,环抱针体,突然针下一沉,应指如鱼吞钩,老者明了,立即快速转动针体,手指碾转的的动作快到只剩残影,指尖处传出沙、沙、沙的摩擦声,随后在根儿胸部扁下呼气的那一瞬间,老者快速提针,将针拔出。
老者前后一共施了四针,其施针时,进针、行针、补泄、出针,手法前后呼应,阶段相互串连,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的丰收是两眼发直,没想到施针手法也可以做到如此的潇洒,连不懂针的人都被这股潇洒感深深吸引。
在老者施完针后,根儿感觉肚子里面那到处乱窜的气就像被掐住然后抽出去了一样,肚子一下子就安分了,于是用手摸试探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咦,不疼了”
不敢相信的根儿又将手摸了摸其他的部位,发现肚子确实舒服了之后根儿这才睁开眼睛望向丰收。
“爹,好像不会痛了”
听到根儿说不痛了,丰收竟然哽咽了起来。
“你这小子,总算是好了,快把我和你娘急死了”
这时阿梅将放凉的药汤端了进来,看到哽咽的丰收以为根儿出了什么事,刚要开口问。
“娘~”
根儿的这一声叫唤让阿梅忍不住捂住嘴巴哭了起来,阿梅来到床边将药递给了老者然后竟一下子将根儿抱住。
“我可怜的儿啊,你可把娘急死了”
丰收见状过来安抚了一下阿梅。
“还在看病呢,别打扰李师傅”
“哦哦”
阿梅擦了擦眼泪离开床上后一脸尴尬。
“李师傅,不好意思,刚才太激动了所以就没忍住”
“没事”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了笑,爽朗的笑声扫尽了夫妇两人的尴尬,接着老者将药汤端到根儿的嘴边。
“来,根儿,把这药喝了,喝了以后你肚子就彻底不痛了”
听到彻底不痛,根儿立即捧着碗张嘴咕噜咕噜的将药喝下,要知道这将军丸中可是含有大黄,连大人都未必敢这么喝,不过老者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愣是让一个小孩子将这汤药喝的就像在喝鲜汤一样。
在喝完药汤之后,根儿还是发出了一声。
“啊~好苦啊”
这让在场的老者和夫妇二人都大笑了起来。
老者见事情已完成便对夫妇二人说。
“可以了,等下根儿去茅厕将肠子里面的东西拉干净就好了”
听到老者的话后丰收和阿梅两人态度恭谨,连连道谢。
“山儿,收拾好东西和为师回去了”
“好,师傅”
听到老者要离去,丰收立即上前挽留。
“李师傅,这天色还早,我叫阿梅准备饭菜,你和山儿吃完再回去吧”
老者摆了摆手。
“不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山里还有点事要处理,而且我这一走,别人如果出了事情找不到我的话该着急了”
“这~”
丰收看着阿梅,不知所措
老者知道村里人的淳朴,有恩报恩是村里人特点,于是留了一句。
“以后有什么新鲜东西不要忘了我老头子就行了”
说完便牵着山儿,踏上回家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