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妤对玄岐恭恭敬敬的一拜,“多谢师父救治我娘亲,”她顿了顿,又说:“还望师父明日能开始教我习毒。”
玄岐抬眸看她,少女眼中闪烁着坚定,他还是说:“习毒可是不易,若是稍有不慎…你真的决定了吗?”
“师父在上,徒儿真心求学,什么都不怕,还望师父教导。”
玄岐知她本反感毒药,如今竟肯主动接触,他心下虽惊奇,可只要她愿意学,他自然会倾囊相授。
玄岐看了看慕瑾妤,她眼中无丝毫波动,半晌终是说了句,“好。”
慕瑾妤笑了,“多谢师父。”之后身子一转就去为玄岐做晚膳。
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慕瑾妤特意多添了一碟菜,咸粥、醋溜白菜、糖醋藕片,还有两个清蒸馒头。
玄岐放下书卷出来,看见不免诧异了,这次的饭相比之下丰富不少,他知道这丫头是在感谢自己。
玄岐招呼她来吃,自己也夹了一块藕片,入口有一丝香甜,又掺杂着酸酸的味道,是以这顿饭吃的格外爽口。
玄岐赞了一句,“好吃。”却是不再言语。眼前人的厨艺,竟比故人。
天蒙蒙亮的时候,慕瑾妤便起来了,先是去厨房蒸上馒头,煮上小粥,又将这些一一摆上桌子。只待玄岐起了身,一同用膳。
玄岐放下碗筷,道:“今日随我去采集药草归来让你辨认。”
慕瑾妤欢快地应了,忙收拾了碗筷跟着玄岐往山上去采药。
慕瑾妤背上竹箩筐,手里拿着一本佰草集,是专门记载草种类的书,只不过不全面。
玄岐每弯腰摘一株草药,她总会翻着医书去核对,记住药名样式功效。
见她如此认真,玄岐不免心生好感,也不表露出来,只专心的寻找草药。
“啊!”一声将玄岐惊了,原是慕瑾妤跌在小坡下面,约莫跌下一米的距离。玄岐忙放下草药去看她,慕瑾妤的脚裸处已微鼓起来,好在不甚严重。
玄岐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取出来一青花瓷瓶,拔下瓶塞,倒了白色粉末在慕瑾妤的脚裸,又从背箩里拿了一株止痛化瘀的草药,敷盖在上面,又轻轻揉了揉。慕瑾妤原以为玄岐会训斥她一通,可是他竟只嗔怪地看了一眼就不再提了。她看着师父温柔地为自己敷上药,又忆起前生,不免动容。
嘴唇糯糯,“师父,对不起……”
玄岐听了手里动作一顿,说:“受伤的是你,跟我道什么歉。”
“不过,若是下次还这么冒失,就不要随我采药了。”说着玄岐譬了一眼慕瑾妤手中的书。
慕瑾妤狠狠的点头应了,顺着玄岐的目光看去…她将书放进了背篓底层。
因着慕瑾妤的脚裸受伤,山路崎岖难以行走,玄岐一步步背着她回去。他步步沉稳,生怕她再受到半分伤害。
玄岐嘱咐她这几日好好休息,慕瑾妤乖巧的应了。
哪曾想次日里慕瑾妤依旧是身着水绿色的衣裙,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走来,一动之间发间的流苏也随之晃着。
玄岐想,若不是脚裸受了伤,她这副模样一定更会显得好看。
“让你多休息几日,怎得又跑出来?”
慕瑾妤抬头瞧他,“徒儿想多学知识,总不能因着受伤就一连荒废了几日,师父,你今日教我可好?”
玄岐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扶着她进了南屋里。
南屋位在玄岐房里南侧,因尔称之南屋,与正屋里只隔了一房门,是以十分方便。这是玄岐为放置药材、研制药物、炼制药品,专门而设立的地方。
踏进屋内,药香扑面而来,药材琳琅满目,木柜上整齐放着瓶瓶罐罐,工具更是应有尽有,对爱医术的人而言实在是个小小的多宝阁。
这是头一次带慕瑾妤进来,玄岐却见她神色自若,眼底毫无波澜。
玄岐并不知道这南屋,慕瑾妤前世时来过,是以今生见了并不惊喜。
玄岐道:“这是研磨、制练的用具,用法你先看个通透。”
慕瑾妤目光随之落在一旁,这分明是小型磨具和双龙青铜炼丹炉。慕瑾妤前世未接触过毒药炼制,自然这方法也是一窍不通的。
玄岐将手中册子递给她,又道:“习毒,用料、火候都是要求极为精细的。”
“师父放心,我会用心看的。”
往后的时日慕瑾妤果然用心,进步的速度让玄岐极为满意,对慕瑾妤的好感又提升几个档。
慕瑾妤显然不满意如今的进度,待学会掌控火候用料,她便日日窝在屋里,捧着一本本关于毒药的书册看。相生相克的、生来有毒的、如何掺杂制毒…常常看得忘了用膳,月上柳梢头也不肯罢手。
这日慕瑾妤又捧着书看,烛影晃动,更晃了窗外挂心人的眼。
玄岐轻轻打开门,看见这幕,不由得心疼那人儿,一时有些后悔答应教导她习毒。
玄岐心中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她这般日以继夜的学习。
玄岐想了想,终是压不住心中诧异,“你这般努力是为了什么?”
他突地开口,倒是让慕瑾妤一惊,拿书的手一抖,堪堪掉落在地上。慕瑾妤定了定神,弯腰将书拾了起来,这才对轻笑着玄岐说道:“师父怎么来了?”
慕瑾妤对自己的问话闭口不提,到让玄岐更加觉得她是有事在瞒着自己。
玄岐抬步踏进屋里,将晚膳送到她眼前,直直看她,直言道:“我知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总不能不顾惜身子,连饭也顾不得吃。”
“我不想你这般劳累,你如今成日里便是采药、辨药、看书,连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甚至膳食也不顾得吃上一口,慕瑾妤,我是你师父,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不需要一个人承受的。”
慕瑾妤不愿将前世的事情说出来,那是她痛,那是她的伤,是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她经历的太多,是他所不能体会的,她不能…让他为自己难过。
“师父,徒儿这是要好好学,日后出师了才能不辱没师父的神医之名呀。”慕瑾妤故意说得轻巧,却是掩不过心底流露的忧伤。
“你就这么不肯与我说实话吗?”
慕瑾妤看着玄岐沉下来的脸色,声音渐弱,“师父…我…真的没事。”
见慕瑾妤这般,玄岐沉下了脸色,声音不由得提高几分,“是你分明是不愿告诉我!我想替你分担,不想你为了这些事劳累,瑾妤,你懂吗?”
慕瑾妤听了,却是没由来地上了火气,“师父也说了,徒儿有自个儿的想法,徒儿不能说的,您又何必强迫着?”
玄岐自嘲一笑,“嗬。”玄岐袖袍一甩,只留慕瑾妤一人便健步离开了。
慕瑾妤见状,怒气也淹没了理智,匆匆塞了两本医书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