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这天是何家集镇的集日，人们推车的挑担的，卖鸡蛋，卖白菜，卖十香面，卖猪肉的，卖笤帚，卖风筝，卖荆条筐的，卖炮竹，卖灯笼，卖对联的……五花八门的年货，高低起伏的叫卖声，把过年的氛围烘托得浓浓的。

明理挑着两筐青菜到了集上，找了块空地方放下担子。赶集的男女老少陆续涌过来。明理头回做小买卖，心里忐忑有些拉不下脸，他迟疑着把麻袋掀开，人们瞧见他的东西眼睛就直了。纷纷凑上来。

“老天爷，大冬天的，你这是菠菜，这个是……芹菜呀？”

“哎哟，不是亲手摸一下，只当我眼睛花了。”

“喂，你这菜怎么卖的？多少钱呀？”

人们议论纷纷，功夫不大就把明理围了。

“我的……我这菜一捆是一斤，芹菜，菠菜九角一捆，韭菜一块一角一捆……”明理一时不适应，说话磕磕巴巴的。

“啥？九角一捆？赶上猪肉的价钱咧！贵，老贵了！”有人听了摇头离开。

“过年嘛，能吃上新鲜青菜，贵点也值啊！” 有人拿到手上舍不得撒手，庄户人家日子过得自然有穷有富，“给我来一捆韭菜，一捆芹菜！”

明理连忙从筐里取出两样来交到对方手里：“一共是……两块钱。”

那人利落地给了明理两块钱走了。

人们看着那人宝贝似的拿着青菜走了，再看看这绿生生的芹菜，韭菜，有点挪不开腿。

“这菜是好，可有点贵，能便宜点不？”

“就是，便宜些，俺也买点尝尝鲜？”

“就这个价！我这菜存货不多，这大集上独一份，一会儿就完。”明理坚定地摇摇头，妹妹反复叮嘱了，自家蔬菜统一售价。

寒冬腊月出来一份卖芹菜菠菜的，新鲜！

赶集的人们大都是庄稼把式，一看就知道这菜是刚收割的，鲜嫩得很。围观看新鲜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见价钱没商量，有的人实在舍不得买抄着手只管看，可你不买有人买啊。有人掏出钱来你一捆他一捆，明理的青菜卖得挺快。

眼看明理两个筐子的青菜越来越少，突然窜上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抓起两捆芹菜就跑。

等明理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跑出去十几步远了。明理跳着脚呐喊：“哎哎，放下！你给我放下！”

明理不敢过去追，他怕自己跑开了，筐里的青菜又被抢。急得他跳脚呢。就见明芳拎着那小子的脖领子回来了。

快走到明理近前了，那小子突然一头朝明芳撞上，明芳没防备，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小子趁机又跑。

其实明芳到这里有一会儿了，她和换弟到粮站，那王二柱一口气把她的菜包圆了。她这一车青菜就卖了一百五十二块钱。她和换弟推着空车到集市上，想看看明理卖得咋样了。

瞧见明理的菜摊前围了不少人，有看的有买的，明理在里头忙着，一时没上前。可巧这时候，一个小子窜上来抢了菜就跑，叫明芳逮个正着。

明芳三步两步追上他，紧紧抓那小子的手臂，扯着他过来。

“说，为啥抢我的菜？”明芳冷眼盯着他，她最恨小偷小摸这种没出息的作派。

换弟把他手里的两捆菜夺过来，放回明理的筐里。那小子低着头不说话。

“明抢？你这是不劳而获知道吗？你这行为是可耻的！你不说话，我送你去公社！”明芳瞧着这男孩，一身补丁衣裳，头发乱蓬蓬的。

这男孩听说要送他去公社，惊恐地看一眼明芳，迟疑着说：“俺家没菜吃，俺娘病了，又没钱……”

原来如此。

“那你也不能抢啊！你真有困难，说出来，大家方便的话，会帮忙的。以后不能这么做了，知道吗？”

“就是，就是哩！”

“上手就抢，不学好！”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那男孩低垂着脑袋不住地点头。明芳心说看来这小子还是孝子。她过去从筐里取出芹菜菠菜各一捆，塞到他手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递给他：“给，拿上，给你娘买点吃的吧。”

男孩吃惊地望着明芳，明芳冲他笑笑，示意叫他拿着。

男孩接过青菜和钱，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他哭了。他冲明芳深深鞠了一躬，而后抱着菜跑了。

眼看快到晌午，明理两筐青菜卖完了。有人听说有卖新鲜青菜的，跑过来找，明理的筐子已经见了底。没买到的人懊恼的不行。

果不出明芳所料，她的大棚菜销路极好！

明芳三人一路说笑着到家，李红宝在她家院子里着急地朝门口张望呢。一见她们回来了，忙冲上来：“明芳，你们怎么才回来呀？”

“怎么了，李红宝，你的菜卖出去没有？”明芳早看见院子里他的空筐子了，明知故问他。

“哎呀，我早卖完了，就等你回来，我再装一筐卖呢！”李红宝颠颠地跟在明芳身后，朝大棚这边走。

昨天收割的青菜全部售罄，明芳叫换弟拿镰刀赶紧割一些。

“这次你要装多少？”明芳问李红宝。

“我要五十捆！”李红宝说道。

明芳就笑了：“你好大的口气。不过我建议你拿三十捆就行了，要多了下午你卖不完的话，菜就打蔫了。卖完今天的，明儿你再来拿货一样的。”

李红宝点头：“行，我听你的，明芳，你说咋样就咋样。”

李红宝把卖菜的钱掏出来给明芳，明芳接过来，拿出一块钱给李红宝。李红宝说他是帮忙的不要钱，明芳说，如果他不要钱，她就不会叫他拿青菜去卖了，李红宝才接过钱高高兴兴背着三十捆青菜走了。

张美玉晌午饭早做好了，叫她们洗手吃饭。明芳把今天得的钱掏出来，放到炕上数了数，明理他们三人一趟卖菜得了二百零九块八角钱！

明理和换弟看着炕上那么多钱，眼睛都直了。

明芳心里挺美，心想，大棚里至少还有半的青菜，按照现代越到年根底下青菜越贵的市场行情，她决定明日的青菜应该适当涨价！嗯，韭菜就算了，还是卖一块一角钱一捆，芹菜，菠菜要卖到一块钱一捆。

至于荠菜，南瓜苗，红薯苗，明芳分析了下，荠菜本来是一种野菜，春天遍地都是也没人挖来吃，南瓜苗，红薯苗虽营养价值丰富，这年代的人们根本吃这东西的概念，留足自家吃的，五角钱一捆试着卖卖看，卖得出来就卖，卖不出去也不要紧，吃不过来的就热水烫了晒干菜收藏，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包饺子做包子都行。

明芳当场宣布了菜价上涨的决定。

明理和换弟二人都很吃惊：“这就涨价啦？”

“不错！芹菜菠菜一捆一块钱，韭菜价格不变，还是一块一角。明天稍带卖荠菜，南瓜苗红薯苗，五角一捆。”

午饭后，明理，明芳，换弟，张美玉等全家上阵，方圆也来了，一直忙活到天黑，把大棚里的各色青菜收割得差不多了，各畦最后只留下一个角没割，留给自家过年吃的。

明芳说等等方圆走时叫他带上两捆叫他爸妈尝尝鲜，方圆愉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