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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丝灼君心 第五章 相见不相识

陈芙与刘元的再次相见,已经是四日后。

这是阿镜用传音令告诉她的。

这几日里,茕惜都跟着刘元,没办法,谁让摄的是他的魂呢?因此,茕惜也只能守着他看故事进展了,平日里跳往生镜这种事情她是懒得做的,都让自己的小狐狸白儿做。因为在她看来,这工作无聊得很,就像重新站在一旁看故事经过一样。

特别是当主人公遇见的事情极其平淡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看着昏迷的刘元,茕惜表示欲哭无泪。

她想了想,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铃铛,一道透过虚空声音传过来:“主人,有何吩咐?”

“阿镜,送我回茕斋。”

“是。”

眨眼间,她的魂魄便回到了躺在茕斋软榻上的身体上。

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一睁开,白儿便欧欧急叫着扑上来,落在她香软的怀里。

茕惜笑骂一声“调皮”,便起身往茕斋里院走去,果然,院子中心的槐树洒满了槐花香,树底下铺着厚厚一层白色花瓣,花瓣上,陈芙抱着她的刘元,目光祥和宁静。

茕惜笑道:“哟,小芙蓉,你这是转性儿了啦?”

陈芙小心翼翼把刘元安顿好,脸上的神情极致温柔,茕惜正纳闷呢,陈芙离刘元远了些,立刻蹭一下站起来,插着腰毫不示弱:“你胡说!”

“瞧瞧,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主子了吗?”茕惜摇摇头,故作西子捧心状,“小芙蓉明明是要仰仗我才能活下来,偏生对我如此凶,叫人家好生难过啊。”

陈芙无语地看着她“矫揉造作”:“行,祖宗,我错了行不行,你快点把我家那位治好,我啥都听你的好不好?”

茕惜想了想,做出一副我亏大了的样子,挑眉道;“那,以后茕斋的所有卫生你来做,包括给阿镜洗肚兜和给白儿顺毛,以及给槐树修剪枝条……”

“我警告你哦,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行了,不逗你了,你自己先找地方藏好,我来问他,你在一旁偷听便是。”

“为何我要藏起来。”

茕惜白了她一眼:“如果你想你们以后毫无芥蒂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陈芙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好吧,暂且信你一回!”

片刻后,茕斋正堂。

刘元略显疲惫的声音充斥着一方天地:

“我本是无果寺的和尚,说来可笑,我虽是人人羡慕敬仰的圆济大师,但在她看来,我不过是个不通情达理的疯僧罢了。

曾经,我自以为我存在于世间的理由便是匡扶正义,济世扬善,后来却发现,善恶之间,原来并无所谓的界限。

她叫陈芙,原来是柳州的女捕快,四处惩拿奸人,为民除害,是柳州城里人人敬仰的女罗刹,却也是真心实意造福一方的良人……后来,她因为不愿嫁与柳州太守之子得罪了太守,从此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押入大牢月余,出来后,往日里豪爽活泼的‘柳州第一女捕快’便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为祸一方的女山贼,她落草为寇,自称福大王,妄言可以推翻太守,造福众生,便召集了一帮土匪在柳州地带胡作非为……”

两盏茶后,茕惜总算明白了陈芙之死的前因后果。

不过,她有些戏谑地想,这个和尚,居然隐藏了他们之间那些卿卿我我的小故事,莫非是觉得丢脸,不愿提及?

也罢,这和尚魂魄虚弱,即便在茕斋这么个风水宝地看起来也是羸弱得不行,先让他歇息片刻,恢复些精气神也好。

思及此,她施法让这和尚先昏迷了过去,自己托腮理了理故事情节,大抵就是刘元被他师父灌了醉生粉,失去了关于陈芙的记忆后,两个人就闹僵了。

一个想不起来,一个以为他是故意避着自己,所以,那丫头一气之下落草为寇,当了个土匪。

而当时的刘元着实看不下去,又经不住太守的苦苦哀求,终是决定独上匪窝,将他们的隐匿地点告诉太守,并劝说她带领他们改邪归正,好不容易到了福寨,本以为他们会杀了自己,以发泄对太守的愤怒。

谁知,得到的却是他们的礼遇有加。

他一直不理解这帮土匪的做法,直到那天晚上,他遇见了喝醉的陈芙。

那时候的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却偏又生的一副女子的俊俏皮囊,在一群土匪中潇洒无比,然后当时的他也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喝那么多酒,整坛整坛往嘴里灌注,犹如一场轰轰烈烈的仪式,叫刘元惊叹,更叫他心疼。

她发觉了刘元在看她,让他过去陪她喝酒,出家人不沾酒色,刘元正欲开口拒绝,便听得她说:

‘和尚,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你想来劝我们归顺那狗太守,是与不是?’

于是他一时语塞,便答是。

随后,她便笑了,笑得相当凄凉,与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那个福大王完全不一样。

突然,她大笑一声:‘弟兄们,告诉这个疯僧,我们为什么没有杀他?’

随后,刘元便听到了不少人的回答:‘圆济大师医术好,俺家媳妇那个病就是他给治好的。’

‘圆济大师上次劝俺不要杀人,免得进牢房,虽然俺还是把人杀了,但是圆济大师希望俺好,俺还是知道的。’

‘圆济大师上次把他化缘得来的百家饭给我了,自己饿肚子一天,这份恩情,俺老牛一直记得。’

……

那时刘元才知道,那个又小又破的寨子,却几乎每个人都受过他的恩惠,也就是那一刻,他坚信,一直以来,他行走江湖,救助众生是有意义的。

从前的他,一直以为土匪就是没有人情味的刽子手,现在才发现,他错了,他被经文迷了心窍,习惯于擅自将人在自己心中分为善恶两极,却忘记了人人皆怀善恶之心的浅显道理。

就如同那陈芙,原是人人称赞的豪爽巾帼,如今,却是人人喊打的土匪乱寇。

那一刻的他突然开始迷茫,到底该不该把这帮土匪的窝藏地点告诉太守,陈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却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大名鼎鼎的圆济大师,不如来看看我们是怎么审犯人的,抓的又是些什么人?”

不等他答话,两个土匪便将他押到了地牢,地牢里关着的,皆是些富贵人家的家主,陈芙漫不经心地提住其中衣着最为华贵的一位,扔在我面前,没心没肺地用烧红的烙铁在那人身上拍了一下,地牢里立刻充斥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刘元正欲阻止,押着他的两个土匪便立刻拦住了他,接着便听到陈芙邪气的坏笑,此刻,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鞋底抽打那人的脸:

‘李有金,你到底答不答应派粮?再不答应的话···我们福寨的各种酷刑,也不是吃素的。”

那富商脸色煞白,连声道:“陈女侠,我派,我立马派粮,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的吧……’

那人身上的各种虐待痕迹极为明显,就连刘元看了都心惊胆战,再看着那个富商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他脱口便让陈芙住手。

陈芙愣住,接着又笑得灿烂:“我住手?刘元,你有没有搞错?”

紧接着,她的表情陡然狰狞:‘我今天放过他了,谁来放过那些快要饿死的百姓?姓李的搜刮了那么多的民脂民膏,如今柳州正值饥荒,他却依旧帮着那狗太守发国难财,打劫钦差大臣的赈灾粮嫁祸给我们,嫁祸也就罢了,可他,居然把那些救命粮全都据为己有,欺上瞒下,借此发横财,你说,我该不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

没有人能理解刘元那一刻的震撼,之前他一直听太守罗列这些匪徒的种种罪行,却不知他们原来是在陈芙的带领下劫富济贫,惩恶扬善。

而他,却一直视他们为良知泯灭之辈,而今看着这牢笼中瑟瑟发抖的达官贵人,他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罪恶感,他本以为作为僧人,就应该无论贫富贵贱,本心好坏都一视同仁,但此刻看着那李有金欺软怕硬的丑恶嘴脸,他没来由开始厌倦这红尘。”

茕惜看着得意地看着阿镜:“阿镜,我分析的对不对?”

阿镜连连点头:“主子说得好极了,棒极了,太精彩了,阿镜还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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