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马大兰是被冷水泼醒的。
这一刻,她只觉得身体像被车碾过似的,整个人下半身已经没了知觉。
马大兰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正好看到了知画。
她瞬间收敛了所有的虚弱,一双眼睛就像淬了毒一般紧紧的盯着知画,一副要将知画碎尸万段的样子。
都是这个臭丫头,如果不是她,方小兰早就虏获了景公子的心,自己现在已经是贵人的丈母娘了,整个大西村谁敢给她难堪。方三爷那个老不死的又怎么敢这么对她。
都是因为知画这个贱丫头,不愧是李氏那个贱人的女儿。娘两个都是狐媚子,其他的本事没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高明。当年李氏使手段抢走了方有为,现在知画这个贱丫头又来抢走了方小兰的景公子。
想到这里,马大兰简直恨毒了知画,如果目光能杀人,知画绝对有理由相信,她现在已经被片成了薄如蝉翼的肉片儿了。
知画看着马大兰冷冷一笑。都到了这步田地,仍然不知死活。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等会儿阿奶给方小兰的时候,看来也不用留情了。
其实方阿爹他们的恩怨,知画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年方老爹是方圆几个村子里唯一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所有人都看好了方阿爹,觉得他绝对是一支潜力股。
乡下的人订亲都早,方阿爹那个时候已经十二岁了。他头一天被通知考上童生,第二天媒婆就踏平了方家的门。
那么问题来了,方老爹只有一个,大姑娘却有一群,个个都想嫁进来,以后好做秀才娘子官太太。那么到底选谁好呢?
方老爹当时醉心读书,相亲的事儿都是方阿奶一手操持的。
经过激烈的角逐,最后方阿奶选定了两家。
这两家同是大东村的,不同的是,一家是李家本家的姑娘,也就是方阿娘了。另外一家,是个外来户,这家姓马,这就是马大兰了。
听媒婆的介绍,两个闺女那都是一顶一的好。方阿奶犯了难,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选哪个。
最后还是村里的老奶奶出主意。这两个姑娘方阿奶都没有见过,真人怎么样,谁都无法评断。媒婆的嘴,向来是死都能给你说活了,丑的能跟你说成天仙,明明是个赖皮头,却能给你说出个玉树临风的大才子。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儿,可草率不得。老奶奶就建议方阿奶亲自去大东村,看看这两个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在跟村里人打听一下,这两个姑娘的品性,教养到底如何?
方阿奶听了这话一拍大腿,确实是这么个理呀。她选儿媳妇,又不是回方家里面当牛做马的,那可是要和儿子过一辈子的。他们老两口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以后还靠儿子媳妇养老送终,可千万不敢娶回了一个搅家精。到时候弄得家宅不宁,邻里不和睦。方家祖祖辈辈的名声,可不能因为这么个媳妇儿就毁了呀。
方阿奶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天蒙蒙亮就启程了。
大东村离大西村也就是隔了一座山头。方阿奶出来的早,太阳刚从地平线上挣扎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大东村的村口。
“老丈,我是来走亲戚的,您知道这李德福家咋走吗?”方阿奶擦了擦头上出的虚汗,笑盈盈的对路边的老丈说话。
“哦,你是找德福他们的呀!”老丈懒洋洋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方阿奶,伸手往里指了指。“喏,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再拐个弯儿,那坡上面的人家就是德福家。”
方阿奶抬头看去,果然隐隐灼灼的看到柳树后面有一个土坡。她向老丈道了一声谢,这才缓缓的向李德福家走去了。
李德福家住在土坡上,方阿奶见坡上没人,手脚麻利的就上了坡。坡头上有个大草垛。方阿奶是来探听情况的,可不敢被人家给发现了。她矮了身子,躲在大草垛后面,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李德福家的情况。
渐渐的日头升上了正中,方阿奶基本上了解了李德福家的情况。
嗯。这家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兄妹三人很是和睦,那闺女更是个孝顺的。刚才她娘喂猪喂鸡的活,她都是抢着干,吃饭的时候也把好的先让给哥哥父亲。
这确实是个好姑娘呀,知书达理,懂得谦让,勤快又孝顺。而且那姑娘刚才来院畔倒水的时候,方阿奶远远的瞅了一眼。
是个好姑娘,身姿窈窕,皮肤白嫩,整个人透着一股灵巧劲儿,一看就是个安于家室的好姑娘。
不错,不错了。这样的姑娘娶回去,虽然不说帮家里什么大忙,但至少不会让人操心。
方阿奶在心里面暗暗点头,不过她倒是没有急于做决定,毕竟还有另外一个姑娘没有看过呢。
想到这里方阿奶趁着没人注意,又偷偷的下了坡。路上又来了个人,方阿奶问了马大兰家的住所,疾步走去了。
“死小子,你给我把鸡蛋拿回来,敢偷老娘的蛋吃,看老娘不打死你!”
方阿奶刚走到马大兰家门口,就听到了这么一声叫骂声。
方阿奶整个人有点懵,不是说这家人都是个贤惠的嘛,怎么会传来斥骂声?
方阿奶还以为她走错了呢,她向后退了两步又看了看。没错啊,这周围只有这么一户院子,而且这院子确实如刚才的路人所说,没有错呀。
方阿奶正在这犹豫不决呢,院子里又传出了斥骂声。
“你个死小子,还不赶紧把鸡蛋还给你姐。她可是要嫁给童生的人,将来那可是秀才娘子、官太太,到时候你想吃多少个鸡蛋没有?干嘛现在跟她抢!”一个妇女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娘,你少蒙我了!什么秀才娘子官太太?不过是你们自己在那瞎胡扯罢了!你也不看看我姐的德行,你以为你在那媒婆那里使了两吊钱,那媒婆就能把我姐夸的跟天仙一样,忽悠方家的老太太把我姐给娶回去了,别白日做梦了!”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呢?你姐什么样子?你姐这模样招人,十里八乡一枝花,哪里差了!”
“还哪里差,你也不想想我姐的名声,全村人谁不知道她是个咋样的人,都十八了还没有人上门提亲,我都瘦了,还好意思跟我抢鸡蛋吃!”
“嗨,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还不打断你的腿!个狗崽子!”一个年轻的女声传来,接着院子里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方阿奶从听了第一声时,心里就咯噔一声。等到听完所有的对话,整个人更是气得脸发黑,全身颤抖。
好呀,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就这么个臭德性,还想嫁给她儿子,还秀才娘子关太太,她们可真是敢想!
竟然还买通了媒婆来糊弄她,这幸亏是听了老奶奶的话,今天她亲自来掌掌眼,看了一回呀。不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人给娶回去了,那可就是害了她儿子的一辈子呀。
有道是一个好女人,可以教三代。这么一个破落户,娶回去以后她的孙儿、重孙子,有这么一个母亲、奶奶,哪里还有出头的日子?
不行,这个人绝对不敢要,还有那个死媒婆啊,看她回去不拆了她的家,打断她的腿,竟敢昧着良心说话做事。
方阿奶想到这里整个人顿时火了,本来已经饥肠辘辘的人,也顾不得填饱肚子,包里背着干粮硬是一口没吃,就那么转身回了大西村。
回到大西村方阿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在村口的大槐树底下找了一根结实的木头棒子,扛起来就去了媒婆家。
“我把你个丧良心的,这种事你也能做得出来,那么爱钱你咋不钻到钱眼里面去!竟然伙同那一家破落户,想害我儿子!你也不看看他们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到我这里来夸的跟个天仙似的,这还好是我去看了一遍,要不然可不得毁了我儿子一辈子!娶回来一个搅家精!”方阿奶大刀阔斧的向前一脚踹开了媒婆家的大木门。一边骂着,抡起棍子就进了屋。
那媒婆贪了马大蓝家的银子,正在那乐呵着呢。她觉得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成了,事成之后马大兰家还得给她孝敬银子,而方家也得给她谢媒银子。这么算下来,可是不老少了。她偷偷摸摸的买了只鸡,坐在炕上啃鸡腿啊。正吃好了,就听到这么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大棒子就抡到了眼前。
“吃,你给老娘吃,你咋有那脸皮子来着!差点坑了我儿子,你还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看我不打死你个老婆娘!”方阿奶进了屋来,一看媒婆正在吃鸡腿,整个人就是气得发了飙呀。
她眼睛瞪得像铜铃,也不管啥事儿了,咣当一棒子下去,就把炕上的小桌子给劈成了两半。横着一扫,媒婆顿时躺在了炕上。
“哎呦,方家嫂子,你这是说啥呢?我哪里坑骗了你们家呀?我给你儿子介绍的那个事,那可是大东村顶顶好的姑娘呀,为了这事儿我可是跑断了腿,你看看你看看,我连布鞋这个月都磨透了三双呀。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你们家办事,一点不敢偷奸耍滑呀,这鸡腿还是最近我整个人实在瘦得没办法,自己掏了腰包,买了买来补身子的呀。你这不感谢我就罢了,怎么还能埋怨我?你弄个大棒子到我们家来,这算个什么事儿呀!”媒婆本来被人打断了吃鸡腿儿,还抡了一棒子,很是气愤,但一看方阿奶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整个人就蔫儿的跟个小鸡子似的,啥话都不敢说了。只是方阿奶说的事绝对不能认呀,要不然以后这十里八乡的谁还敢来找她说亲呢?
方阿奶本来劈了桌子打了人,觉得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结果这媒婆不知死活的又提了这么一场,瞬间那是老虎头上撸了须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轮起棍子就是打。
那一天,整个大西村上空都飘荡着媒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方阿奶虎虎生威抡棍子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