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私自出宫了,趁着月色昏暗,他们来到一个小小的院子门前。
“这就是姜堰住的地方?”蔺晨安还是很意外的,毕竟这地方小的可怜,甚至还不如宰相府的花园大。
邹公公也很是意外,没想到,在这个四足鼎立的朝堂上,还真有实实在在的小白花,只是,从今天开始,恐怕就没有了!
邹公公上前敲门,但没想到的是,轻轻一碰门就开了,他看了看蔺晨安,然后躬身回到蔺晨安身后,姿态十足。
蔺晨安径自走进大门,而就在那瞬间,柳树后的人也转身离开,另一个人迅速顶上他的位置。
“臣,姜堰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就在蔺晨安刚刚站稳脚步,屋内就出来一个人,那人正是姜堰,只见他上前几步,伏身跪地。蔺晨安,并没有立刻让他起身,只是问到:“你知道朕近日会来?”
“不知,只是臣日夜等着和陛下见面,陛下迟迟没有召见微臣,臣也就只能日日虚门以待。”
“爱卿......还真是一言难尽啊!”蔺晨安的表情有几分古怪,他就说嘛,不喜欢这样的人,他越过姜堰,在院中小小的石凳上坐下,这才吩咐:“起身吧!”
姜堰道谢后站起,但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甚至连杯茶都没有准备,蔺晨安倒也不在意:“爱卿可是有什么难处?怎么就住这么小的院子?”
“臣并没有什么难处,这里住着舒服就是了!”
“说吧,你想做什么?”蔺晨安也懒得废话了,直接问。
“陛下想让臣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蔺晨安突然抬头,果然,又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姜堰还是那样,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眼神中一片坦荡。
还是很讨厌啊!
蔺晨安只得先移开目光:“朝中一片动荡,太后、宰相、大将军想方设法把持朝政,朕的处境堪忧啊!”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语调中还有几分苍凉,但是姜堰却不接话,只是将目光移向邹公公,见此情况,蔺晨安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见此情况,姜堰也不接话,只是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蔺晨安有几分不耐烦,直接问:“爱卿大可不必故作姿态,难道朕今日亲临,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陛下息怒!”姜堰匆忙跪地,但脊背依旧挺得直直的。
“看着朕说话!”蔺晨安话音刚落,就只见姜堰抬眼,目光中的率直几乎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他突然就后悔让这个人抬头了。
“臣,忠于社稷,忠于万万千千的百姓!”姜堰毫不避讳,直言到:“臣无心党派之争,也无心高官厚禄,唯求能替百姓说上几句话,办上几件事!”
“爱卿这愿望可是不小啊!”蔺晨安叹了口气:“朕又何尝不想替天下子民办事呢?可是朝堂被把持,朕的能力,有限啊!”
天底下权利最大的人说自己能力有限,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无奈呢?
那天蔺晨安和姜堰聊了很多,从民生现状到朝堂局势,两个人似乎聊得很开心,但是姜堰的每一句应答都过于严谨,但终究也挑不出什么错处,算得上中规中矩。
蔺晨安想,他大概还没有完全认可自己,又或者说,这个人,不会认可任何人,他一心只想为民办事,这倒也不错!
此时,远远处传来一阵打鸣的声音,邹公公这才出言提醒:“陛下,该回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
蔺晨安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姜堰,面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之色,看起来就像是对这种通宵熬夜司空见惯了。
“罢!”蔺晨安站起身笼了笼袖子:“爱卿不必做出什么抉择,最好是此生,都不要做出抉择!”
听到这话,姜堰才有几分意外,他也一并站起身,拱手到:“微臣早已做出抉择!”
是啊!这个人从来都是选择天下苍生,似乎比他这个帝王更加重视。
“爱卿,时候不早了,朕就先回宫了!”蔺晨安转身走向门外,但他不曾想到,身后的人居然还递了一句话过来,霎时间,他周身一片僵硬,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就狼狈离开。
石桌前,姜堰依旧脊背挺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底到底是染上几分失望。
这一夜冷风,吹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往后几日,蔺晨安再没有私下出宫,也不曾单独召见过姜堰,这和很多人的预料并不符合,例如青枣。
这时候的青枣依旧在远远的赭地,听到白苪的汇报颇为意外:“这么说,这个姜堰并没有选择阵营?”
“是,并且似乎还把皇帝惹怒了!”白苪微微皱眉,接着说:“我们的人离得太远,没有听到他究竟说了什么。”
听到这个结论,青枣有些不高兴了,看来,她的准备工作做的还是远远不够,但是现在的她,正缺人手啊,也不知道姑姑手里究竟还藏着多少人,那些,都是给哥哥准备的吗?
青枣压下眼中的情绪,她真的不懂,明明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姑姑为何这么防备自己呢?一旦事成,登基的人只可能是哥哥啊!
就在青枣焦虑的时候,有人就送上了枕头。
“主子,世子爷来了!”门外婢女轻声汇报。
表哥?
青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吩咐:“快请表哥进来!”
“表妹这会儿可有空闲?”一进门,赭思铮就笑着问:“今日天气不错,一同出门游玩可好?”
“游玩倒是不急,蓁蓁这还真有一件事想要和表哥和舅舅商议。”青枣毫不迟疑的问:“不知舅舅可在府中?”
这一问,赭思铮倒是挺意外的,但是他不傻,这个姑娘从不简单,要真是每日只惦记着玩闹,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表妹问的可是不巧了,父亲同母亲刚刚出门。”停顿一下,赭思铮像是刚刚想到什么,就笑了:“表妹怕是不知道,今天可不是个寻常日子呢!”
说起来,这也和前朝有关。
众人皆知,北燕将亡之际皇帝大多贪图玩乐,奢靡之风盛行,这一现状直到最后一任皇帝,也就是青枣的父亲登基才得到遏制,但为时已晚。
登基的时候,青枣父亲的年龄也不大,尚未婚配,但是就在藩王朝拜的时候,青枣的母亲偶遇了年轻的皇帝,这才促成一段大好姻缘,在青枣母亲出嫁的时候,为宣扬俭朴之风,皇帝禁用了大量的纯金制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藩王会不满意的时候,赭地竟然表示,将会在帝后大婚这一日全部茹素,态度十分强硬。
赭地是个好地方,民风十分纯朴,对于这样的要求竟没有人反对,并且为了替皇后祈福,民众们自发去庙里祈祷,从那之后,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渐渐地已经成为一种风俗。
这么一解释,青枣倒是十分意外,感动之余,也是有几分高兴的,这些人越是拥戴父皇母后才好。
“表妹若是有什么急事,不妨同我说上一说。”赭思铮说:“若能替表妹解忧,也是我的福份!”
这话说的有些不合规矩,似乎带上些小儿女的私情,但是青枣身份有着实特殊,这么一来,赭思铮简直是在表明立场了。
那些个不一般的人,谁都不可能只代表自己,豪门世家更是如此!
此前舅舅就已经表明立场,这是第二次,青枣想,以舅舅的个性,从不会做无谓的事,这大概是想告诉自己另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婚事!
对于这个想法,青枣倒不想表态,自己嫡亲的姑姑还在呢,什么时候就轮到外家替自己决定终身大事了。不过眼下这情况来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此,就劳烦表哥了!”青枣毫不含糊:“想必表哥和舅舅也是随时注意京中变化的,蓁蓁此刻正缺人手,不知表哥可愿助蓁蓁一臂之力?”
“表妹尽管吩咐!”
......
书房中,赭纪云静静的听着,赭思铮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一一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赭纪云有些意外,问到:“对于帝后大婚,她竟什么都没说吗?”
“只字未提!”
“你的示好呢?”
“亦是如此!”
听完这话,赭纪云颇有几分心惊,蓁蓁那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深沉得很啊,就是不知道,她是真的打算用自己作赌注,还是有所依仗呢?
这时候,有一个身影突然闯进赭纪云的脑海。是了!那个人还活着,这丫头的婚事,恐怕谁都做不了主!
而在另一边,青枣也在沉思,这些日子她看得分明,舅舅根本不知道哥哥还活着,但若想复国,舅舅手中的兵力必不可少,哥哥为什么没有来过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不管如何,有些事,必须要做,青枣提笔修信一封,派人送往京城。同时,王府的侧门处,还有一个人策马远去,那方向,和京城恰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