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伴随着孟婆汤的咽下，厉鬼的双目缓缓闭上，神情渐渐平静。良久，他睁开眼有些迷然，但很快他又恢复清明，遗憾道“我见到一名女子，她的样子很模糊，似乎在跟我说什么，可惜我听不见。”

他伸手把碗递给孟婆道“请再给我一碗。”

“什么？”孟婆一愣，措手不及。第一次碰到这种人，竟然跟她讨要第二碗孟婆汤。

她有些尴尬，拿起木勺再给他盛了一碗。厉鬼接过一饮而尽。

这一次厉鬼在饮下孟婆汤后直接盘坐在地上，一道道神华自他体内射出，脸上的表情时而欢喜，时而落寞。

看到这一幕，孟婆顿时头大如斗。这是哪来的怪物？不但孟婆汤对他没效果，反而因此悟道。她神色变幻，想下黑手，打断此人的悟道。可思来想去她又放弃，实在忌惮他的根脚，不知底细。

大约一个时辰后，厉鬼起身。这一次他想起的更多，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孟婆勉强挤出个笑脸问道。

厉鬼黯然开口“我看见她与一名男子在一起。两人相互依偎，渐行渐远。”

“呼。”孟婆长出一口气，安慰道“原来是为情所困，无妨的。世间事千千万万，又怎能不执着。”

“请再赐我一碗汤。”厉鬼执着道。

吴寒从一开始的心惊胆颤到现在的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情况？有人竟然把孟婆汤当水喝！就跟开了挂似的。

孟婆脸颊抽搐，心中一万八千个不乐意，可厉鬼之前似乎有所突破，气势变的更强大，她只能极不情愿的又倒了一碗…

…

“请再赐我一碗。”厉鬼再一次起身，向孟婆施了一礼道。他如今气息大变，再不复之前的颓废。全身隐隐有金光在流动，目光与神情变的更朝气。

孟婆无奈道“你已经喝了十三碗了，再喝下去也没什么效果了。”

他神色一黯，突然流露出痛苦神情道“可如今我记又记不起，忘又忘不掉，心中始终有一个身影挥之不去，莫名丝丝痛楚。我想要不去想，却又控制不住自己…”

孟婆摇头叹道“老身守在这奈何桥上已不知岁月，日日为游离的鬼魂打汤，见过不知多少鬼心怀执念，却从没有像你这样。往事已散，纵使你再执着又能如何？改变不了的。”

“请再赐我一碗汤。”他收敛情绪，平静道。

“唉，你往哪走，哪里有一块三生石可以映照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或许在过去中体悟，你能明白。”孟婆无奈指出一个方向，苦笑道。

厉鬼惊讶的抬头，感激道“多谢。”

他迫不及待就要前去，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指向吴寒道“此人与我有缘，我想带他离去。”

孟婆点头，表示可以。他拉着吴寒向孟婆又行了一礼，方才看向三生石所在的方向。

一团金光突然出现，连通天际，吴寒与厉鬼站在上面一瞬间上千里。冥冥中有一双双眼眸睁开，似心生感应。可当他们察觉到哪条金光时一个个又如避蛇蝎，快速暗淡下去。

待两人消失不见后，龙武活动僵硬的身体道“前辈，为何不出手留下此人？”

“出手？呵，你以为他是什么阿猫阿狗，说留下就留下。”孟婆冷笑一声，直接训斥道。

“不要以为地府很广阔，是整个世界的中心。真正的人间比这里更深不可测，随便拎出一个地域的强者都能在地府成就一方王候。至于哪些长生者正处于虚弱期都能让我们焦头烂额。这个人比长生者还恐怖，我们惹不起。”继而，她又解释道。

龙武挨了一顿骂也讷讷不敢还嘴，只是嘟囔道“哪，哪也不能…”

“也不能任由他说来就来，说还走就走是不是？”孟婆反问道，见龙武不语她看向厉鬼离去的地方淡淡自语道“本纪元的第一位证道者，在不可能的环境中成圣，拦的住吗？”

“什么？！”龙武的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向哪个方向张口结舌道“您说，他是…”

奈何桥前方，整个古路一下子开阔起来。偶尔间可见游荡的鬼魂与阴差，正行色匆匆的忙着自己的事。整体来说很安静，安静的诡异，根本没有之前哪些鬼镇万鬼哭嚎的场面。

其实也很正常，如果将整个地府分为两个区域，奈何桥就是双方的连接口。过了奈何桥就不像外面哪般，这里有森严的规矩，是整个地府的权力中心，任何人来此都要恪守当初轮回的构造者——后土圣尊的规则。

一条金光突然铺天盖地而来，如一挂银河倾泄。金光上两个人影站立。吴寒只感觉周围呼啸震喊，天旋地转，若不是厉鬼挡在他身前他早已被吹下地面了。

金光一直铺卷到一座湖泊前，本来站在湖边的鬼魂见到这一幕纷纷四散逃开。厉鬼与吴寒降落，遥遥看向湖中一块透明的大石。

吴寒露出一抹异色，哪就是三生石？据说可照耀出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是当初后土圣尊感念大地上怨魂漂荡，而为之滚落的一颗泪滴所化。

厉鬼注视许久，缓缓迈步行走在湖面，一步一步。吴寒有些心虚，怕有鬼趁机出现抓他，赶紧跟了上去。

他一步落在湖面上没有沉下去，心中一松。他知道厉鬼还在庇护他，马上三步并两步跟在厉鬼后面。

距离三生石还有十余步时，一团银色的光芒绽放开来，将两人笼罩。吴寒见到自己倒映石壁上，一生的经历在快速回放。

吴寒好奇观看，许多事连他都早已忘记，可却在此处回现。他瞪大眼睛，连小时候的景象都有，不曾漏下丝亳。

他的一生很短暂，不过一会就看完了。吴寒反应过来，马上去看厉鬼的倒影。

银色光芒落在厉鬼身上，他的全身也绽放出金色神光。三生石上开始很模糊，一圈圈涟漪扩散。厉鬼全神贯注，生怕有所遗漏。

画面渐渐变的清晰，率先传出吟诵声。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传遍万里长空。隐约间还夹杂着各种乐器奏响，仿佛在祭祀与追忆。

三生石上，厉鬼的身影浮现。他站在一座祭台上，身后人山人海。吴寒看了很久后有些狐疑，他觉得哪个地方有些眼熟，再观察一会后他更加确信，似乎是地球未分裂前的泰山。

画面再次变的模糊，一闪后场景大换。这一次厉鬼立身于一片战场。他身着黄金甲，手执一柄黄铜剑。哪似乎是他的巅峰时期，剑眉星目的脸上神采飞扬，写满了年少轻狂。

天空中狂风呼啸，卷起了他身后的战袍。大雨磅礴而下，与地面上的血水混合在了一起。吴寒不经竟间还看到一只黑龙遨游在乌云中。

大地上撕杀呐喊，人潮人海搅动在一起。

“蚩尤，可敢一战？”

猛然间，厉鬼动了。哪道神采飞扬的身影刹那穿越战场，与对面一袭黑衣的男子交战在一起。

两人大战，飞上九天。剑气爆发间扫裂虚空，黑衣男子一抬手就抓落下一颗星辰。两道身影相互交错，留下一串串音爆声。

吴寒看的眼花缭乱，连他们的身影都捕捉不到。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石壁上两个身影已经分出胜负。黑衣男子胸口插着黄铜剑径直坠落在战场上，厉鬼轻漂漂落在一处山巅，很明显，他胜了。

“啊！”他得意的一声大喊，仰起头任凭雨水打在脸上。发丝飘动间，如战神临世。

三生石前的厉鬼也露出了笑容，他喃喃自语“我嬴了，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可紧接着，他脸色大变，黑色的瞳孔中一道白衣丽影越来越大。很快，吴寒也注意到了，从战场边缘飞来一位女子，脚踏飞剑风驰电掣。

她一路前行，来到黑衣男子身边，大声嘶喊，梨花带雨。可距离山巅处的厉鬼离的太远了，他完全听不见，却能猜测出她在喊什么。

厉鬼猛的一握拳，神色狰狞的咆哮道“起箭！”

一瞬间，在战场外围千万张长弓挽起长箭，对准一个方向，森寒杀机笼罩哪里。

女子不管不顾，她背起黑衣男子，一步一踉跄的自北而去，要脱这片战场。

无数战士转头望向山巅处哪道身影，只需他一声令下就会射出一片箭雨，将他的生死大敌与一生挚爱射成两具尸体。

厉鬼挣扎着，神色纠结与痛苦，从来没想到会面临这样一个选择。

“轩辕，不要犹豫，快下令啊！”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山下跪着一名银甲将军，他抬起头，满脸希翼。

“请大帝下令！”

战场上正在撕杀的战士猛然跪下，任凭对面敌军挥刀而来也不肯起身。

“请大帝下令！”

天空中传出一声龙吟，一只黑龙露出半个身子请求。

“请大帝下令！”

四面八方，滚滚声浪，在整个战场上回响…

厉鬼几乎癫狂，一次次就要升起的决心很快就被压制。他双目血红一片，再没有之前的神采飞扬。

三生石前的厉鬼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飞扑上前大喊道“不要！”

“放箭！”

哪个人影最终嘶声大吼，狠狠举起拳头再落下。一瞬间他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仰头栽倒在山地上。

无数箭雨瞬间划破长空，射向一黑一白两人。

厉鬼死死抓着三生石，一行清泪缓缓落下，最终无力跪下。哪是过去的他下的决定，当时下的哪么艰难，如今如此后悔。

吴寒神色复杂，他已经猜出了眼前之人是谁。难怪会感到亲切，他可是华夏所有人共同的祖先啊。

泪水滴落三生石上，他的气息越来越强大。一具黄金战甲覆盖了他的全身，恍惚中他变回了哪个失魂落魄的身影。孤身跪坐着，默默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吴寒想上前安慰一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一刻他觉得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华夏初祖，仅仅只是一个伤心的男孩。同时一股疲倦袭来，他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轩辕大帝缓缓起身，收起了失落。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哀伤，愣愣看着三生石不愿移开目光。

他已经觉醒，彻底记起过往。一瞬间各种表情闪过，最终只剩下一声轻叹，一句道别。

“一生金戈铁马，意气风发。我嬴了天下，却输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