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砍伤了人，我要不想去坐牢，就只能求他们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只能当被他们胁迫的对象。

这样，他们才能把我牢牢地栓在他们的战车上。

我好不容易才恢复清醒的神智一下子又混沌了，杀人？

不，这不是我能干的工作！

我惊恐地倒退着，一直退到了门外对面的墙壁上，刹那间一身冷汗，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一样的直往下淌。

“我，我，我不行，我……”我语无伦次地拒绝着。

马脸青年脸色一冷，拿起那把砍刀，他往上面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看着我的腿，冷冷地道：“要么，拿起这把刀当你的考官。要么，自己贡献出自己的一条腿，你可以选择。嗯，你也可以选择逃跑，下午下班之后，你是可以回家的嘛。”

他的目光残忍而冷酷，犹如一条从水里探出头来的鳄鱼。

逃跑？

我相信我跑不掉，哪怕他们不会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他们有这份自信，而我没有一定能逃脱的自信。

进退两难，我，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别辛苦收拾卫生了哦。”见我被吓坏了，马脸青年咧嘴一笑，用刀刃拍着我的脸颊，一松手，砍刀掉在我的脚边，我又一阵鸡飞狗跳般的手忙脚乱，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背着手，我看到另一把砍刀晃悠着明晃晃地挂在他腰里，他扬长而去。

我一屁股坐下，靠着墙壁坐在冰凉的走廊里，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不知道我身在何处了。

这半天，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过去的，大概是在走廊里坐了一下午，直到天都黑了，保安上来检查，才把我从楼上搀扶着，到了楼下门口很不客气地扔了出去。

天在下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我跌在一个小水坑里，一下子浑身湿透，但这一下也让我清醒了。

迷迷糊糊的脑子里，浆糊一样沉重而热乎乎的那种压抑，让我连接打起了寒颤，我听到那几个保安站在里面哈哈大笑，有人不屑地骂道：“废物！”

再次打了个寒颤，咬咬牙，我转头往外面走去，不管怎么说，要想办法应付眼前这件事才行，既然已经卷入这座炼狱里来了，我没有退路，也无路可退，只有想办法去一一化解他们递过来的招数。

走到会所外面的马路上，我才从失魂落魄中逐渐恢复过来，这半天来发生的事情，在生死的边缘游走的刺激，竟让我很快把自己的心理素质都提高了不少。

至少站在车站等公交车的时候，我心里不再那么整个世界都崩溃了一样的恐惧了。

其实，我这是在忍着强烈的想搭出租车回去的冲动，尽管此刻的情绪很复杂，但我明白一点，我一定要抗住，决不能再露出太多的马脚。

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此刻的会所办公楼上，有不少眼睛正在不带任何感情温度地盯着我的背影看，哪怕此刻的办公楼上一片漆黑，看上去已经没有人还在办公楼上待着了。

大概，这会后面的会所里，真正的生意才开始吧。

我记得早上我看员工守则上规定，和办公楼这边的保洁员不同，会所里的保洁员是晚上上班，早上下班的，也不知这一周的考察期内我是只会在办公楼这边，还是明天开始也要照顾一下会所那边的保洁工作。

脑子里乱糟糟的，我竟能想到“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得不佩服一下我自己。

车上人不多，我如同一只落汤鸡，自然被人鄙夷了，只是我没有在意。

车到锦江丽都车站，下车后我没有立马就回沈晴家里去，我必须放着会所里有人跟踪，哪怕他们已经狂妄到认为靠着狠毒残忍就能完全吓住我而不派人来跟踪，我也必须要把我应该做的事情做好。

顺着曲曲折折的小路绕进了原来的蛋糕厂职工生活区，这里现在居住的绝大部分都是来海城打拼的年轻人，有打工者，有刚毕业的学生，治安倒是不错，不过，这里的环境可不怎么好，整整齐齐的三十多栋已经旧迹斑斑的老楼房，苍凉地在这里望着天空。

但这里很热闹，有许多和我同样的年轻人，他们充满活力，对生活满怀希望，在这里，我仿佛听到了久违的爽朗的自己的笑声。

下着雨，没有人在外面走动，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了9栋5单元，看到有二楼有一侧的阳台黑乎乎的，想来就是沈晴租来的房间。

这一路上，我没有看到跟踪者，于是，掉头就要回去时，猛然想起来，回哪里去？

沈晴的家，不是我的家，回去继续接受她冷嘲热讽吗？

我敢肯定，我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肯定会被沈晴骂窝囊废。

不由自主的，我委屈的直流眼泪，我这是为了谁？

为了我自己吗？

是，我是为了钱，为了我自己，可我还不用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啊。

少拿沈晴的最后这十万块钱，就算现在银行卡上的那四五十万，那也够我用的了，创业不敢说，做点小生意，哪怕买个小县城里的差不多的房子，找个稍微好点的女人结婚，那也够了啊。

我这是为了什么呢到底！

一转眼，我不想回去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沉重，一步步沿着楼梯到了二楼，微弱的灯光中，我找到了208.

没有钥匙，我也进不去，但那也无所谓了。

我蜷缩着往门口靠着门一蹲，双手蒙着脸，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抓了一把又是一把，好像总也抓不干净，擦不利索。

猛然，身后的门向后打开，猝不及防之下，我仰面朝天倒进了里面，这时，刺眼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我看到沈晴鄙夷的那张脸。

“真没出息，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哭，窝囊废！”她居高临下地冲我啐了一口，一脚把我拨到了旁边，随手把门关上了。

随后，她就那样站着，双手抱臂，冷冷地满含鄙夷地看着我。

这一下摔的我半天都没回过气来，后脑勺上的麻木的疼痛稍微好点之后，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眼前金星乱冒，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不可抑制地冲上了喉咙。

“洗手间在那边！”沈晴一指斜对面的一道门，厌恶地急促地喝道。

我冲进洗手间，也没看里面是什么布局，总觉着有点不协调，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趴在马桶上，我一次一次地干呕着，最后连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这才渐渐的浑身轻松了许多，可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沈晴一只手捂着鼻子，靠着洗手间的门站着，见我终于吐干净，才轻蔑地道：“不就是去会所应聘了么，大不了跟几个黑社会见过面，至于吐成这样？”

我没有生气的力气，我觉着我这会儿要虚脱了。

可我还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带着哭腔指着沈晴骂道：“你他妈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你就不能像个人一样，有哪怕一点恻隐之心吗？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受这种罪吗？”

沈晴高声道：“别跟我扯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钱。”

我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冷笑道：“好，我为了钱，你不是有钱吗？你找别人去受这份罪去，十万？给一百万老子也不干了，不干了！”

说着，我踉踉跄跄的就要往外走，沈晴发现我情绪很不对劲，她可是知道，我为了钱，不会这么恼怒地跟她这个给钱的人对着干。

“你给我站住！”她挡在门口，冷着脸喝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给谁发脾气呢？我给钱，你办事，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你……”

我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这才看清楚这栋房子的整体格局。

客厅很大，有二三十平，两个卧室一东一西，中间夹着洗手间，而在客厅的西侧，面积同样很大的厨房和饭厅里冰箱都是新的，厨房对面的阳台还带着大飘窗，只看客厅里的沙发茶几都是崭新的，我就知道，这是沈晴下午办的。

尽管我知道这绝非是沈晴要想让我住的地方能舒服一点，但心里的怒火到底还是消失了一点，一头扎在沙发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

沈晴犹豫片刻，走了过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穿着拖鞋的脚在我腿上踹了一下，哼道：“别装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给谁发脾气呢？”

我闷闷道：“算了，跟你说也白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为任何人，就为我自己，我也只能在这条路上继续往下走了。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明天还要……明天我还要早起去上班。”

沈晴嗤之以鼻地不屑道：“就一个会所的服务生，好像你成了总理似的，有这么忙？你给我起来，不要把我沙发弄脏了。”

我的怒火再一次被她燎了起来，一翻身坐起，瞪着眼睛怒道：“还让不让人休息了？拿你的钱，我给你办好事情还不行吗？出去，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沈晴眨眨眼，这次彻底没跟我对着干，她眼珠一转哼道：“好啊，那你把今天的事情跟我说清楚，你这种没用的人，别被人家看穿了反过来利用你来害我。”

我是真的烦了，如果有选择，我现在就想离开海城，离开所有这些我能看得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