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明凤雏才匆匆赶回到尚书府中。
栖梧院,这处曾经无限荣宠的院子,如今已破败不堪。先是外祖父家的靠山不复存在,后是娘亲重病辞世。
如今的明凤雏,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落魄千金。
摇摇欲坠的房屋外,站着名神色焦急的女子,是绿珠。
她一见明凤雏终于回来,当即猛扑上去,声音里夹着哭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都怪绿珠惊动了人……都是我的错!”
明凤雏却是对这一幕无动于衷,反而神情微喜,“绿珠,那个有弯月胎记的人,本小姐找到了!”
“啊?”
绿珠先是一愣,立刻反应上来,“真的?”
明凤雏连连点头,眼底仍是掩不住的兴奋,“当然,这种事我怎么可能骗你。”
随即,将昨晚那一幕幕尽数说给绿珠听。
听完后,绿珠也乐了,“那人是谁?您知道他的名字吗?”
“不知道。”明凤雏一边回味昨晚看见的胎记,一边摇头道,“他昏迷过去了,我没法问。”
绿珠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担忧。
“我的好小姐,您一不知对方姓名,二不知对方相貌,就算在京城内与他重逢,怕也不见得能认出对方啊!”
明凤雏一挑眉,“你个傻绿珠,他房子就盖在城北,还能不见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可逃了整整一晚,累死了,快扶本小姐进屋歇息。”
“是,小姐。”绿珠抿着唇,将明凤雏扶回屋内。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小姐找到的那位公子……或许碰不到面了。
傍晚。
昏暗狭小的里屋,老旧的桌子勉强能站得平稳,其中一条桌腿残缺不堪,垫了好几块砖。
方桌旁,还摆着两张椅子。
明凤雏坐在有三条腿的椅子上,绿珠坐在有两条腿的椅子上,以此彰显主仆之别。
但这些都不算事儿。
她们二人内力深厚,哪怕屁股下的椅子只有一条腿,也能坐得稳稳当当。
与寒酸的桌椅相反,桌上有个精致的食盒,乌檀木面,里面放着喷香的烤鸭。
明凤雏正叼着鸭腿,绿珠则随便夹了块鸭肉吃。
将鸭腿啃干净后,明凤雏拈起帕子,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唇角,方才开口,“今儿早点睡吧,明天起来还得先应付明无忧个小贱人。”
绿珠咽下了肉,不解地询问,“小姐,您的病早就好了,为何还整天装疯卖傻,让二夫人她们欺负、看笑话?凭您的本事,想解决那对贱人母女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件事,说来话长。
明凤雏本是明尚书——明泽之的嫡女。
可惜,她那位权势熏天的外祖父被人揭发,以贪污军饷、通敌卖国等重罪打入天牢,后又惨遭抄家。
明凤雏母女顿时失了靠山。
而十年前,尚书夫人,也就是明凤雏的亲娘,则因抑郁成疾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西去。
接着,尚书府二夫人,身为皇后亲侄女的金玉如,便开始了对本尊的迫害。
在她坚持不懈的折腾下,本尊终于被逼疯了,成了一个痴傻儿。
至于绿珠,从小被大夫人收养,为了报答这份养育之恩,便忠心耿耿地服侍在明凤雏身侧,这些年来不离不弃。
两年前,本尊掉进水池里发了一场高烧,就是那场病夺去了她的性命,这具身体才被现代女医生明凤雏占据。
为了躲避二夫人的迫害,明凤雏选择装疯,同时暗地寻找回去的办法。
她们主仆两人的武功,是从大夫人留下的古书中习得。
那本书记载着绝世武功,而本尊的身体,竟然格外适合修炼上面的功法,进步岂止是一个神速可言呐!
短短两年,她们就修成了深厚的内力。
明凤雏斜斜的看了一眼绿珠,“被欺负怎么了?好歹咱俩无拘无束,府上根本没人盯着栖梧院,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比如,趁夜去脱衣服。
绿珠哑口无言。
明凤雏倒是告诉过绿珠,她那场奇怪的梦,但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倘若绿珠得知她辛苦服侍多年的小姐,早已驾鹤西去,非当场疯了不可。
倘若绿珠再知道,现在的小姐用尽手段想离开,非得再疯一次。
夜深。
明凤雏洗漱过后,便上床舒坦的睡了。
……
翌日。
晨光微熹,主仆二人围坐在老旧的桌前,吃起了丰盛的早膳。
明凤雏刚吃完一抹嘴,绿珠正收拾食盒把它藏起来,院外就传来了响动。
只见明无忧——本尊的庶妹,正领着一群丫鬟,气势浩荡地踏进院内。
绿珠远远瞧见明无忧,便气得收紧五指,攥住了拳头。
反观明凤雏,则显得轻松惬意许多,脸上那层薄薄的易容面具,将惊人的美貌掩盖起来,只留一副呆滞的傻笑。
明无忧今年芳龄十三,比明凤雏小上那么一岁。
因为遗传了明尚书的好基因,那张脸生得也是明艳动人,可惜与明凤雏比较起来,还是逊色了几分。
“我听说傻子向来瞌睡多,怎么咱的大小姐,今儿这么早就醒了,莫非她尿湿了床褥?”
率先开口的人,名叫烟儿,是明无忧的心腹大丫鬟。
她这番话顿时惹得其他丫鬟们哄笑起来。
“你别说,我还真闻到了一股骚臭味!想当初这栖梧院,可是尚书府最好的地儿呢,可惜住进来一个扫把星,把好好的院子糟蹋成了这样!”
接话的是个婆子,神情就如她的话一般刻薄又尖酸。
“呦,我如果是那个扫把星,就去撒泡尿淹死自己。”
“哈哈哈,人傻尿也多吗?”烟儿抚掌笑了起来,讥讽的眼光落在明凤雏身上。
明无忧脸蛋长得是好看,但是内心却阴暗又狭隘,幸而其母是个有心计能端住的主儿,把她教得也像模像样。
只见,明无忧唇边扯起一抹淡笑,掩饰住眼底的不屑,“烟儿,好歹她也是我长姐,不得如此无礼。”
烟儿冲明凤雏挤了挤眼,方才道,“小姐温婉大方,是烟儿冒失了,烟儿知错。”
说完,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却偏偏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两位都是小姐,怎么就这么天差地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