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口气，原来刚才他在时，我是如此紧张。他已不是原来的东方衍，由不得我放肆，我竟傻到忘了这一点。

顿时感觉浑身疲累，就地坐了下去。

双溪在东方衍走之后便进来了，看我跌坐在地上，连忙上前将我扶起。

“郡主可还好？”

我坐正，转头问双溪：“你觉得，皇上是个怎样的人。”

双溪思索片刻，道：“自皇上继位以来，政治清明，奴婢虽只是宫婢，却也听闻皇上宽厚待人，只是在这宫中，威严十足，但郡主放心，皇上宠着郡主，如今可是连跪拜之礼都免了。”

我面上笑笑，心里却清楚地很，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依，他将我捧的越高，不过是想看到我日后摔得更惨。

双溪附耳与我。

“郡主，太傅让我提醒郡主，不可任性妄为，在宫中皆按宫里规矩来。”

是啊，现在的我，又有什么理由不顺从东方衍，有什么资格无礼，幼时的情分么，可笑。他越捧我，我应越谦卑。

“双溪，明日一早为我着正装，去启正殿，正式拜见皇帝，谢主隆恩。”

——

只是不巧，待我正式着装，就被于公公告知东方衍去了军营抽查巡视，让我做好准备，晚上宫中除夕宴。

真快，转眼间便到了除夕，除夕宴是北疆皇室最隆重的晚宴，皇亲国戚皆会到来，在姜府时我因年幼，并不能参加，但听几个旁系长姐说，热闹非凡，场面隆重。

我作为长宁郡主，入住皇宫后还未与众人见上一面，自然要作一番准备，想着晚上便可再见到祖母，心中暖意万分，这冰冷的皇宫，可不是我的家。

少不得礼数周全，我择了套淡紫的水云秀正装，披了件纯白的大裘。雪是北疆的幸运象征，白色自然成了众人喜爱的颜色，白紫相衬，倒也别有一番美感。

望向铜镜，看着镜中刚刚及笄的我，若我不是生在权贵之家，眉宇间便会少了这些烦扰忧愁吧。

轻舟将我的发簪别好，担忧道：“郡主这样着装，一会儿便会觉着冷了。”

我只觉温热，原本还打算再少穿一件。

“怎会，如此便好。”

轻舟又梳理了一下我额前碎发，继续道：“郡主有所不知，长宁宫上下皆由暖玉建造，郡主甚少外出，如今换了别的宫殿，如何能不冷。”

“暖玉？”

“是呀郡主，长宁宫是后建的，整个皇宫，就连皇上的启正殿也并非暖玉建造，郡主的宫殿价值连城，只是除了工匠们，又少有人知罢了。”

我反问：“既然少有人知，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郡主若将冷手附上，便会觉察，奴婢们在宫里当差，少不了浸泡冷水，只是得了君主的福，才有幸以暖玉养身。起初觉得奇怪，后来便去打听了一番。”

暖玉遇冷生暖，也不是未曾听闻，我只当是屋里用了火炉，不曾想东方衍竟然用暖玉造殿，莫不是想让我背上骄奢的骂名。正好，我便当个最享受的人质吧。

“郡主，时辰到了，于公公来催了。”双溪在外提醒道。

“你再带件袍子便可，我已着大裘，冷了再加衣，否则行动笨拙不便。”言罢，起身走了出去。

宴设宣文殿，众人皆已就位，原来于公公所言的时辰到了，是这副场面，我这长宁郡主第一次参加除夕宴便姗姗来迟，外人眼中定成了恃宠而骄，东方衍这狐狸，竟然无时无刻不想着算计我。

因着众人已经就位，我并不觉得冷，连带着今早所想的拜见，跪在了大殿中央：“长宁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衍的声音响起，在这大殿之上万分洪亮有力：“郡主请起，朕不是说过，可以免跪拜之礼的吗。”

四周惊叹之声四起，虽有压抑，也不难听闻，我本已是众人的焦点所在，也不在乎多几道凌厉视线，这免礼的圣旨只是宫中人知晓，宫外的人当然不知。

我站起身，傲然立于殿上，捕捉到了东方衍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是我的幻觉吗。

“长宁不敢，愿陛下洪福齐天，北疆国运昌盛。”

“好。”他赞叹一声：“长宁郡主乃是我北疆的福星，便借了郡主吉言。”

我赶紧落座，生怕东方衍再扣几顶大帽子给我，什么北疆的福星，若是北疆日后有难，岂不是我的错了。

谁料我一落座，众人皆起，朝我一拜。

“长宁乃北疆之福，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此，我哪还坐得住，仓促间瞥了一眼东方衍，他却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片刻，才好心说道：“众卿请起，除夕宴，放开了便是。”

我意少舒，才敢坐下。

方才跪拜众人，也有我姜氏人，祖父祖母更在之列，明明我与他们如此近，却又被这繁琐的礼仪隔得如此之远，这孤寂之感，压得我心间疼痛。

万人之上，东方衍一直承受的，便是这些吧。

算了，我竟想着同情他，像他这样的，顶多算是活该。

东方衍摆了摆手，便上了歌舞。

灯火骤暗，我算是见识到何为隆重，此刻殿内流光溢彩，舞姬皆是绝色美人，除夕宴是无甚规矩的，众臣自成一桌，每桌前皆有一个小戏台子，除了东方衍的高高在上，一切尽善尽美。

一时间看得我也心痒难耐。

我可是第一次来这宣文殿，环顾四周才知如此巨大，还说北疆政治清明，谁信呢，不过这除夕宴自允盛帝时就有了，应该是允盛帝建造的。

“想玩便去玩吧。”东方衍对着我说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难道刚才我的想法十分明显？

只是行动已经验证了，我小跑着下去，后来双溪和我说，只有那时她才觉得我是个十六的小丫头。

一桌桌行着酒令，对诗猜谜，有趣非凡，只是我所到之地，众人便拘束起来，弄得我十分尴尬。

最后无奈下令，让他们不必以对待长宁郡主的身份般对待我。

祖父不好当群臣之面与我说甚，只是匆匆行了礼，我便行至女眷之处，才得以和祖母亲近。

“我星儿今日可是艳煞祖母了，从前觉得星儿不施黛粉是美的，如今却更是美的勾人心魄。”祖母见周围无人注意，才与我调笑打趣。

我这性子，多半是受祖母影响：“哪有如此夸自家孙女的，没得叫人笑话了去。”

“怎未见千雅姐姐？”若是千雅前来，定会在祖母这边，只是姜家无人，连裘家我刚刚留心，也未看见。

“千雅新婚，甚是劳累，你表兄心疼，陪着她在府中休养呢。”祖母谈及此处，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更愿相信，祖母是因着千雅姐姐幸福而笑的。

还未得以再说下去，四周乍然寂静，清雅的琴音传来，温婉却不失硬气，我不由得被吸引，朝声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