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先是冷冷笑了一下，随即却觉得心底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不知道是因为对许微到了现在还在继续污蔑自己，还是因为这次她扯上了陆修然。

大多数时候，面对许微拙劣到可笑的栽赃手段，白音都是不屑于回应的，甚至根本不想去理睬。

她相信清者自清，没必要浪费口舌争论。

况且许微根本就是故意找事，她解释过一次，也会再有下一次，永不会停止。

除非能给时空倒转，让她和许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抹去。

她不愿再回想那时候醉醺醺的许艺企图又没有完成的犯罪，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来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的许微。

她握着白音的手，手在颤抖，眼神却写理所当然：“你不会告他的对不对，他是我弟弟呀，我们是朋友呀，我们家不能承受一说去坐牢这种事情，你说话呀白音……”

她甚至没有问一句，白音，你还好吗？

自私自利是人的本性吗？白音不知道，她只知道当许微把这一番话说完，她们之间所有的友情，都烟消云散了。

许微这个人自我中心主义，心眼小，善妒，作为朋友，白音一直都在尽力维护她，尽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但是当两个人已经做不成朋友，她好歹维持着最低程度的礼貌，尽量不和她正面冲突。

但是现在，她突然不想要这样了。

……

在背后说别人闲话怕的是什么？

无非是闲话主人公突然出现在眼前罢了。

所以当白音吱呀一声把隔间们推开，慢条斯理的走到洗手台洗手的时候，刚刚还说的热闹的几个人瞬间偃旗息鼓了。

白音和许微明着撕破了脸，但是其他几个舍友却还没有到和她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正在说她坏话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她，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几分讪讪的笑意。

唯独只有许微，看到她也不心虚，鼻子出气的哼了一声，继续转身和几个舍友道：“可惜了我们没有人家的手段，要不怎么赶不上人家呢。”

舍友们被迫夹在她们两个人之中，左右为难，只能一边朝白音陪笑，一边想拉着许微走。

白音也没有理睬，低头自顾自洗完了手，抽了张纸擦干，这才回头看着那边的几个人，一只手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朝许微晃了晃，冷静道：“你知道有种罪名是诬告诽谤吗？”

许微抬着下巴看她，丝毫不见心慌的回答：“我只是说实话罢了。”

白音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你就不怕进去？还是……想要自己去陪他？”

她这话说的含含糊糊，指代词也莫名其妙，几个舍友站在一旁一头雾水，唯独许微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你居然还敢提他……”许微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你居然敢拿他……来威胁我……”

白音竟然冷冷的笑了一声：“我又不像你和他，我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不敢的。”

她还想说什么，手机却蓦然响了起来。

她一看屏幕上闪动的“陆修然”三个大字，默默叹了口气，没在搭理许微，转身走出了洗手间。

她走的很快，没注意到身后许微投来的近乎怨毒的目光。

白音几步走到拐角，才滑动屏幕接听电话。

“多吃点青菜，促进肠胃蠕动。”陆修然声音低沉，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让人愉悦。

但是听着他熟悉的挤兑，白音在面对许微时候一枪的烦躁和愤怒，突然就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没有，刚才在洗手间看到熟人，说了几句话。”

白音不想详细说明，陆修然也没多问，转而说起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来：“你一会儿不要直接去礼堂，来办公楼一趟，具体的位置我发给你。”

白音疑惑：“去办公楼干嘛？毕业典礼就在礼堂办的啊。”

陆修然……陆修然没有回答，挂掉了电话。

行吧，老板脾气差，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白音无奈，只能逆着人流，挤到了办公楼。

陆修然发过来的地址她也不陌生，正是他们系主任的办公室。

只是她推门进去，看见的是那个总是一张棺材脸的地中海系主任，此刻满脸春天般的温暖，语气热络，带着一点的小心翼翼和明显的恭维。

毕业典礼正是忙的时候，系主任办公室不少学生来来往往的，但是他却坐在沙发上陪人说话，而他对面的人—当然就是陆修然了。

都不用问陆修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他这样高调的来还没有被好好接待，白音才是要怀疑的。

陆修然交叉双腿坐着，姿态放松，脸上有客气的笑意，甚至会附和着系主任的话点几下头，不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免得尴尬。

这就是面对别人时候的陆修然，从来都是客气有礼，滴水不漏。

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白音乍一眼看到这样的他，还是有一点恍惚。

好在她只走神了一秒，没有错过陆修然挑着系主任说话的间隙抬手介绍她：“我的助理，白音，今天来参加毕业典礼。”

白音也是系里的风云人物，系主任当然知道她，闻言便抬眼朝她点点头：“给小陆当助理能学很多，你好好干。”

他眼底面对陆修然时候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撤掉，但白音并不习惯他这样突然开启和蔼可亲模式，只是抿嘴笑了笑，点点头。

系主任还想说什么，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进来的是院长。

白音坐在沙发最边上的位置，听了几分钟你来我往的客套，忍不住抬腕看表，生怕自己来不及赶回礼堂去，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贸贸然离开。

陆修然却正巧撇了她一眼。

白音确信他看出来自己着急想走，他却并没有显示出打算帮她解围意思，他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又转回头去和院长交谈了。

白音在心里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

最后还是院长秘书打破了白音的困境，进门提醒院长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院长不甘心就这么放陆修然走，转头吩咐秘书：“去加个座，小陆和我们一起去毕业典礼。小陆这样的优秀校友，是能给学生们带来很大的激励和鼓舞的！”

白音：“！”

她无声的感叹号就写在脸上，陆修然憋着笑，假模假样推辞了几下，还是跟着去了。

去礼堂的路上，陆修然特意落在后面，走到了白音身边低声吩咐：“你一会儿在我边上呆着就行，反正你一会儿得上台来，免得要下去。”

白音赶紧拒绝：“不好吧…我自己班上有位置的，不会去不好。”

陆修然垂眼看了看表，竟然没在反驳，只是轻描淡写道：“到时候你会来的。”

走到礼堂，白音嘴角抽动了几下。

还真被陆修然说中了。

礼堂里乌泱泱满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哪里能认出来自己班级在哪？何况就算认出来了，怎么走过去，还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白音别无选择，只能和陆修然一起往领导席的方向走，好在秘书没有为难她，没让她坐到台上去，而是把位置安排在第一排边上，靠着陆修然的角落。

白音这边还在为了位置暗自庆幸，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跟着他们走进来已经吸引了多少眼球。

此刻毕业生群里，关于她的消息疯狂刷着。

【白音跟着大佬们进来的？】

【据可靠消息，白音前面那个人是她的金主。】

【去你的可靠消息，那个人你都不认识？还金主。】

【啊啊啊那是陆修然！！啊啊啊我能一会儿找他要个签名吗！！他怎么会来？？】

【我刚刚去了系主任办公室，院长也在，我听说白音是去当他助理了，他今天才会来。】

【啊我也听见了！】

【白音太牛了一点吧…陆修然的助理…难怪不去天空之城呢】

白音不看群消息，并不知道群里暗流涌动，几个月前看不起她助理选择的人，现在全是羡慕。

一片讨论之中，一时竟然没人想起他们之前追捧的许微来。

看着手机消息的许微，慢慢收拢了手指。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校长慢吞吞的发言从扩音喇叭里传出来，白音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边上，抬头看礼堂高高的穹顶，后知后觉涌起一点毕业的伤感来。

她对这里其实没有多深的感情，在这里经历的一切也算不上美好，但是学习她热爱的专业的时间，总是值得纪念的。

在这所学校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多数时候时候她都期待着早点毕业，她要快一点工作，快一点给妈妈养老。

她有她的理想和目标，但同时，她也为了未来迷茫过，也曾经不知所措。

但是现在，她不会畏惧了。

白音的目光慢慢的停留在陆修然脸上。

陆修然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

校长的发言还在礼堂回荡，身后是即将分别各奔前程的同学们压低声音的小声交谈，间或还有几声抽泣，白音却恍然觉得这个世界正在急速缩小，一切都在远去，只剩下正在彼此对望的两个人。

她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就像一只蝴蝶扑腾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