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璇玑应约来到闻香阁的天字一号房,方才推门而入,屋内茶香四溢,薄雾清芳。须臾便只见一个人临窗而坐,闲时不浮的饮着清茶。
仿似对清茶的味道不是很满意一般的皱了皱眉,摇了摇头,便将茶盏放回了原处,更是浅叹了一口气。
此人是个老翁,白花花的胡子捂得不见嘴巴,虽年过六旬,看着却不见垂老之人的衰色,反而神采奕奕,这便是西隋最负盛名的布染坊的东家,孟家曾经的世交,关系极好。
有那么一刻,玉璇玑险些忍不住喊出了对他的尊称,抿了抿唇,她眉眼浮笑,举步而去。
“顾老板果真如外界传言一般的闲情雅致。”
“外界不是都说我顾文生性格古怪,胡搅蛮缠吗?”顾文生冷笑一声,十分鄙夷的道。这马屁简直就是拍到马腿子上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阿谀奉承,虚伪。
她不禁莞尔一笑,顾伯还是这般性子,最见不得阿谀奉承的人。正欲坐下,便只听他唉了一声道:“谁准你坐的?”
然而她完全充耳不闻的坐了下去。眼底含着挑衅。
“我看你是不想好好的谈了。”顾文生面含愠色的望着她,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话落,便欲起身,看样子是想拂袖而去了。
“顾老觉得九霄云雾如何?”她漫不经心的道,指腹揉捏了一下白色瓷碗中的茶叶,余光淡淡的瞥了眼冒着热气的瓷壶。
九霄云雾,是清玉那丫头独创的,当初泡给他喝过,自从孟家倾覆后,他便没尝到过那滋味了。
只是云雾九霄这小丫头片子是怎么知道的?清玉那丫头可未曾对外人说过?抱着疑惑,他便有坐了回去,面上浮现了些许怀念与伤感。
“你怎么会知道九霄云雾?”他疑惑的问道。
“两年前,璇玑曾碰到一位喜茶的姑娘,是那姑娘告诉我的。”她抬眸笑了笑。她就是孟清玉啊!又怎会不知这为爹爹跟他独创的茶名?
“那姑娘可唤做孟清玉?”顾文生突然眼前一亮。
“唉?顾老怎知?”玉璇玑故作惊讶的模样,心中却是不由发笑。
“哈哈,那丫头是我的干孙女,可惜……”顾文生爽朗的大笑,然想到孟家已然倾覆,便不由摇了摇头,落了几分惆怅。
玉璇玑笑意浅浅,并未追问下去,因为不问她也知道,他想说的是可惜孟家已然九族枉落黄泉之下。
“那顾老可想尝尝这九霄云雾?”她突然笑道。
“好。”顾文生长吁了一口气,便大笑着一口应道。
因为知晓顾文生的脾性,玉璇玑自然投其所好,于是在融洽的氛围中,谈妥了关于合作的事。
“顾老,那沈府那边?”玉璇玑笑了笑。
顾文生也算是个活了六十年的老油条了,自然贯穿了她的意思,这丫头是在故意探一探他的口风呢!这性子怎么跟清玉那丫头有些相似呢!思及此,顾文生望着她的眼底不由柔和亲切了几分。
“若不是与沈府的合作之期将至,你以为我会浪费我的时间?”他似笑非笑的道。
“呵呵,也是,是璇玑愚拙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中却皆是阴霾危险,沈天泽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希望你会喜欢啊!呵呵
“丫头,我们既然要合作了,不如来个亲上加亲,如何?”突然顾文生望着她笑眯眯的道。
她愣了一瞬,随即便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她岂会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所谓的亲上加亲,不过是想有人给他泡九霄云雾来喝,不过认他当外祖,她也不亏不是?
“祖父。”她笑眯眯的眨了眨眼,十分乖巧的道。
“哈哈。”闻言,顾文生欢快的大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丫头还是挺上道的,这一点倒是跟清玉那小狐狸有些相似。
顾文生向来不喜拖泥带水,与玉璇玑谈妥的当晚,便着人去沈府传信,严明合作终止,还十分阔气的付了一笔违约的银子,此举可将沈天泽奇气得不轻。
“可有查到那老不死的是要跟谁合作?”沈天泽暗呼了一口气,勉强的压制住几欲喷发的怒火。布染这块是多大的肥肉啊!若少了这上等独特的货源,那便预示着将打破沈府垄断京都绣布生意的局面。
而且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挖他沈天泽的墙角。
“据奴才打听,好像是跟玉府的店铺合作了。”青衣小厮战战兢兢的回道。
“玉府的店铺?”沈天泽的眼眸危险一眯,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若是他没记错,玉府近期开了家店铺在沈府店铺的对面,而且做的也是绣布生意,这分明是不将沈府放在眼里,不降他沈天泽放在眼里,简直可恶。
“明日,我便亲自去会会这玉府店铺的东家。”他冷笑一声。他倒要看看是谁又这等说服顾文生那老家伙的本事。
要说顾文生还是没让玉璇玑失望,方才应下合作的事宜,第二日一早,便着人将最新一批绣布送到了店铺里。
“小姐,这是真的吗?”叶忠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望着被人送进来的绣布。这是真的吗?以后这布染坊便是跟他们合作了?
“自然是真的。”玉璇玑忍俊不禁的一笑,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滑过那如同小儿皮肤一般嫩滑的布匹。以后这绣布生意便是她玉璇玑独占鳌头。
“小姐是怎么说服顾老板的?”叶忠兴味浓厚的望着她,万般好奇的问道。世人皆传着布染坊的东家性格古怪,有些人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没想到却被小姐摆平了,而且只用了半日的时间。
思及此,他望着她的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敬佩之色。三小姐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盏清茶,半日闲聊。”她挑了挑眉,勾唇一笑。
“就这么简单?”叶忠险些惊掉了下巴,似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就这么简单。”她不容置疑的道,本来她也的确只是跟他闲聊了半日,当然这闲聊中自是暗藏玄机。
“太不可思议了。”叶忠失态的摇了摇头。
“好了,去整理一下库房,等会便要开张了。”她笑了笑道。
“是。”应了一声,转身还未走几步,便又听她道:“对了,这几日你去找五个绣娘来。”
“小姐找绣娘做什么?”叶忠疑惑的问道。
她却是深藏不露的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找到后,先给她们安置下来。我自有打算。”
“是。”叶忠看了看自信满满的她,笑了笑便应声退下了。
“我当这店铺的东家是谁呢?原来是京都有名的废物小姐啊!”
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听便来者不善。
拉回视线,看清来人,玉璇玑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徒留骇然冷意。 是沈语烟!而紧跟着沈语烟身后的是神情淡淡的沈天泽。
她紧紧地扣住手心,强压住内心几欲不受控制的杀意,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这对狗男女。她本以为复仇无望,岂知却重生了。上辈子孟家受的冤屈,她受的屈辱,这辈子她定然加倍奉还,绝不留情。
“哪来的野狗?”她眼眸微微一眯,笑吟吟的道,语调是不加掩饰的贬低跟冷意。
对于他们,她从不掩饰对于他们的敌意。
“玉璇玑,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吗?竟敢如此辱骂?”沈语烟气急败坏的呵斥道,仗着清兰公主的面,在京都,她没少作威作福。一向都是别人对她阿谀奉承,又哪里受过半分委屈?
再则京都又曾传言玉璇玑是玉府有名的废物小姐,她自然而然的便没将玉璇玑放在眼里,主要是上一次太后寿宴,沈府为了照顾受了风寒的清兰公主,便只是送了礼,而未有人去,自然便不知当日的宴会情况,否则她定然会有所收敛的。
“你们是谁?”她呵呵冷笑,万般讥讽。这沈语烟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简直可笑得很。
“你!”沈语烟这下可是气的七窍生烟了。想要动手却及时被旁观许久的沈天泽给拦了下来。
玉璇玑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她敢保证,若是沈语烟扬手过来,她不止要她断了一只手,还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天泽哥哥,你做什么?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沈语烟瞪着玉璇玑,叫嚣道。说着还试图挣脱沈天泽手。
“闭嘴。”沈天泽瞪了沈语烟一眼,她不甘的恨了玉璇玑一眼,方才罢手。
“玉三小姐开这彩云阁……”沈天泽望着玉璇玑淡淡的道,话还未说完,她便倨傲的笑了笑:“我抢生意的。”
闻言,沈天泽面色一僵,似有些尴尬,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过来。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抢生意抢得那么狂妄的,直接上口就来,不留分毫颜面。
其实若是他人,玉璇玑还能客气耐心一点,偏偏对方却是她此生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她自然便没了那份耐心。
“玉三小姐的手段高明,竟能将顾老说服。”他强忍怒意,虚伪的笑着。
“沈驸马谬赞了。”她如沐春风般的一笑,却不含一丝温度。她听得出他言中的暗讽,自然也就会毫不客气的暗讽回去,沈天泽是当朝丞相,偏偏别人见了他不是唤沈丞相,而是唤沈驸马?这是为何呢?因为他是靠孟家的银子跟清兰公主的裙带关系坐上的位置。
而沈天泽也最恨别人唤他驸马,所以她是故意而为之的踩他的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