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右手下意识用力握成一团,那冰淇淋的锥底都被捏扁了。
啪的一下,‘冰雪大风暴’摔在了地上,把地板沾出一片雪白,正如叶清阳这时的脸色,苍白又无神,哪里还能见到那招牌式的阳光。
只见,那眼前有几点血红如同一只恶魔扑入眼帘,整双眼都被这红色所充满,让叶清阳愤怒又恐惧,那道每日都坐在轮椅上等自己回家的丽影不见了,空有一张轮椅,和那窗外的风吹起的白色窗帘。
在那轮椅上方,有一根白嫩的断指,断指之下垫着一张写有字的纸条,而手指断口所滴落的鲜血在纸上漫染出了几摊惊悚的腥红。
纸是白色的,白上有红,把那红突显得分外惊心。
叶清阳两手无意识轻轻一松,凭由手上的东西摔到地上,迈开颤抖着的双腿,一步一步向那个地方靠近。
每迈出一步,心就痛一下,如被刀刺穿了心脏一般,很痛,很痛,每多靠近那里一点,那刺入的刀就狠狠地绞一下,这比凝聚魂心的精神崩裂还要痛,心都要痛碎了,他都有点不敢看着前方那根断指,那抹腥红。
叶清阳忽然竟觉得自身的勇气,不怎么够用了,就算是上次与人雨中拼杀,直面生死都觉得勇气尚够的自己,就这么忽然之间,怕勇气不足以支撑自己走到那个熟悉,而今格外陌生的惊悚之地。
嗒嗒,逐渐靠近了,脚步声就像死神的钟声在心间回荡,在叶清阳的心头之中这和死亡区别不大,可能还要更让人恐惧多几分,明明才不过数步距离,却觉比以前狩猎星魂的那段黑暗小路更长,长得很折磨。
来到那轮椅的前面,叶清阳惊觉自己颤抖的双腿十分僵硬,不受意识所控制,那个骨关节死活不肯弯下去,似在悲伤地抗拒着眼前的现实。
最后,叶清阳只好一咬牙,右手用力狠狠地砸向右脚膝盖的背部,轰的一下,直接就单膝跪了下来,膝盖如同顽石坠落一样,撞得那几块地板砖都出现了几丝龟裂,却仍然不觉痛。
而手似乎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叶清阳用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努力让其平静一些,好去拿起那根断指和那张沾血的纸条。
食指指尖微微触碰到了断指的皮肤,是冰冷的,没有了以往的温度,叶清阳心神剧烈振动,咔嚓咔嚓,心彻底碎没了。
叶清阳轻轻地拿起了断指,小心翼翼的,似乎一不小小就会弄痛它的主人,虽然主人已经不见了。
他面色开始越发的苍白,眼睛泛出了几缕血丝,死死地咬牙强忍着不去闭眼,然后倔强地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边。
叶清阳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盒子和一方手帕,把断指极其认真地包好,温柔地放入到盒子里面,很慢很轻地拉上盖子,目光直到最后一丝缝隙合上才肯离开,再走到厨房冰箱处,扔掉里面所有的东西,把盒子放了进去,合上。
他只是单纯地想着,尽管时间可能已经过了很久,但用低温去保存断指的活性,不让血肉腐蚀坏死,说不定有一天医药学发达了,真的还能激活平民血肉,重新再接上去。
嗒的一下,冰箱门一合上,做完这所有工作之后,那全身的骨架子似都失去了支撑的能力,叶清阳刹那间就一屁股直坐到了地上。
背贴在床边沿,双手环抱着脚,像个无助的三岁小孩一样,呆呆地望着那个门口,望着不知为何突然刮入房内的大风,把门吹得吱呀吱呀作响,然后轰然撞向门框,咣当关上。
吃饭的饭桌,厨房外的走道,蓦然间眼睛里开始涌现出无数道身影,那些身影在房子里走动着,欢声笑语在耳间回荡。
这是多么好的小女孩啊,不,应该说是精灵,是天使,他们那些人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才狠得了心出手伤害。
好似有什么堵在了心口,让叶清阳觉得很难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风吹起窗帘,飘扬出一片阴影,不知是扬在房子里,还是在心里,而眼睛似也被吹入了一粒小沙粒。
眨了几下,开始很酸很酸,眼框逐渐变红,变得有些湿润,再一眨眼,一滴眼泪就这样滑了出来,一直向下划,倒影着房子的所有物体,包括记忆,最后流入嘴角,这应该是甜的啊,可怎么是苦的了。
叶清阳忘记了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好像就是那个流火城灾难日吧,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了,因为他知道眼泪没有什么用,他这刻也不想哭,却不知为什么总忍不住泪水流下。
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坚强,在面对小雪的问题时,自己的心总是柔软的,也是脆弱的,所以才会轻易落泪。
只见,叶清阳面容僵硬,没有一丝哭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熟悉的房子,担忧着不知在哪里的小雪,任由泪水如雨流下,打湿着衣衫。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少年不哭本倔强,怎奈心柔清雪殇。
记忆也像一张白得美好的纸,一旦有一处沾上触心的红色,那一处就会变得特别显眼,比如那断指,及还放在轮椅上带血的纸条。
“明天上午八点半,东南平民区枯叶路四十四号东山工厂见,我可以承诺,你来了,我就放了你妹妹,不过叶清阳你最好是一个人来,不然我不能保证你还能见到你妹妹,看到那断指了吧,你多带一个人,我就多砍一根,我让你得罪我,呸,死贱民。”
句末落笔三个字“赵狂留”,字迹缭草,可是说是极其‘难看’。
光是凭那纸上写着的字,叶清阳就能预见到赵狂写时猖狂的样子,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世家纨绔子弟的报复。
他们完全毫无顾忌,玩弄一切,不把人当是一会事,漠视生命,蔑视平民,或许自己这些平民身份的人,就像是脚下的一只蚂蚁,试问折磨蚂蚁他们能有多少触动,尤其是年纪不大,这更令人恶寒。
这一刻的叶清阳没有恨自己得罪了赵狂,只是恨自己实力太弱,守护不好自己最在乎的人,他知道为什么时间会定在明天上午八点半,因为那正是全市辨植竞赛颁奖的时间。
若自己去了东山工厂,便会错过了颁奖,那么竞赛第一名的奖励可能就没了,这次可不同往常,因为学生若在颁奖仪式上迟到了,那即是对古岳学士的不尊重,学院当然是不会容许有学生不尊重古岳学士的。
这是关乎学院声誉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还可能会引起古岳学士的怒火,若再有学生带头煽风点火,学院骑虎难下之下,可能是真会取消自己的领奖资格的。
照这思维下去,自己若不去,那奖励就会往排名下面选择颁给新的参赛选手,除去不屑于奖励的王甜甜,那就自然而然地轮到了许明俊,赵狂的目标可以说是十分明显了。
毫无疑问,也根本不用去思考,叶清阳是一定会选叶清雪的,因为参加竞赛得罪赵狂,本就是为了叶清雪,这并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他很愤怒赵狂那么残忍地伤害了小雪,他一想到小雪被断指的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心痛,恨不得断指那个人是自己,恨自己还是守护不了家人,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想,五指连心,那得有多痛啊!
小雪现在怎么样了,应该很害怕吧。
明天,赵狂真的会放了小雪吗?
……
时间转回到赵狂三人被于刃逼得什么也做不了,走回到公寓宿舍那个时候。
赵狂压抑着满腔的屈辱与怒火,一拳轰破大门,径直进入了拳击室,面对着一尊铁铸人像就是一通疯狂击打,轰轰隆隆,乒乒乓乓,嘴里不断怒吼着,嘶叫着,当铁人就是叶清阳,想狠拳至死,发泄内心的不甘与恨意。
“死,给我去死,啊啊啊……”
那铁人没撑过一轮就倒了,接着拳击室里立着的铁人一个个被打得四处穿孔,混身拳印,不断倒下,但似乎仍然解不了赵狂的怒气。
坐在公寓大厅的许明俊,听着那疯狂又充满滔天恨意的声音,身躯不禁抖了一下,觉得此刻的赵狂恐怖得要命。
他皱着眉头,轻摸下巴,望着那破烂的大门,觉得应该还能做些什么,目光接连闪烁,不知在酝酿着什么新的阴谋。
许明俊对于叶清阳自然也是讨厌得要死,虽然恨意没有赵狂那么深,但也不浅,自己的阴谋被王云飞破得连渣都不剩,他心里有些吐血。
而且那贱民竟还走了狗屎运,得到了王云飞的赏识直接就拿了竞赛第一名,这可是他盯了很多的猎物啊,在到嘴的前一刻被抢了,这像吃了苍蝇一样让他感到恶心和愤怒。
所以他在想有没有一个既能折磨得叶清阳痛不欲生,又能拿回竞赛第一名的阴谋。
只见,许明俊沉默了约莫好几刻钟,嘴角忽尔勾起一抹阴森的笑容,若马如熊没有进房修炼,看到这一笑容,一定会不寒而粟的。